小孩警惕的盯着他，自己慢慢挪动脚步靠近人鱼，等真的到了人鱼身边他便顾不上阿兰了，亮出手心里的小刀开始削磨人鱼脖子上的铁链。

“吱吱”

这声音令人牙酸，况且这样小而薄的刀片，也许磨上一百年也磨不断人鱼脖子上这条粗壮的铁链。

人鱼再次睁开了眼睛，被两双眼睛沉默注视着，小孩低下了头，“我爸爸说，你救他了……他掉下去时被水草缠住了，是你用尾巴顶了他一下，他才挣脱了水草。”

“所以他派你用这把指甲刀来救他的救命恩鱼？”阿兰笑了一下，漫不经意的伸出指尖尖刺，锋利的刃折射出冷光。

小孩张大嘴看他的手，磕磕巴巴道：“你……你这是……什么！”

“你要救它？”他不回答，只问小孩，“我可以帮你。”

说着他动作很快的几下就斩断了铁链，小孩见状露出迷惑表情，

“既然你有办法救它，为什么不救，要等我来了再救？”

“我有什么义务救它？”在小孩眼里很奇怪的漂亮陌生人回答，“它在哪里，怎么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可你刚刚说你们是‘朋友’。”

“‘朋友’又不止互相帮助的那一种。”

阿兰随口说完，扶着人鱼坐起身，“拖着鱼尾无法走路，你要怎么移动？”

人鱼凝视了他片刻，仿佛是在观察、审视这双绿眼睛里潜藏的真正的目的，片刻后，瑰丽飘逸的尾鳍慢慢发生变化，最后居然成了一双修长有力的‘腿’！

第251章二二六、人鱼之海（四）

“啧，原来你有腿啊。”

阿兰松开鱼尾化成双腿的人鱼，一手牵起小孩的手，另一手抱着蛋，道：“没想到会有村民来救你……既然被救了，那就走吧。”

说着他拉着有点抗拒却无法抗拒的小孩先行迈步，走了两步，却不见人鱼跟上，

他回过头，人鱼站在那儿，两腿伸的笔直，可撑着石沿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汗珠自他鬓边一滴滴渗出，落下，他脸色苍白，活像站在烧的通红滚烫的刀尖上。

被阿兰一语不发的注视，他挪开腿，往前艰难的迈了一步，然而下一秒它就摔倒在地，粗糙石砾将膝盖磨出了血。

几秒之后他以手撑着石壁试图再起身，两条腿却似使不上力的发抖，他咬住了牙关，脸颊肌肉绷紧，手臂狠狠的用力他站了起来，而后又原地倒下。

“你是不会用腿，还是无法用腿？”阿兰问他。

“是疼的，”小孩瘪着嘴，很是共情的说，“看起来好疼……”

确实很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扎透心肺，无法呼吸的疼。

人鱼咬着牙关又站了起来，灭顶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得不向前栽倒，阿兰上前一步抵着他的肩膀反向轻轻一推，人鱼便站稳了，但他并没有就这样放开人鱼，而是就势环住他的肩膀，将他轻柔的拉向自己方向，这样，人鱼就能稍稍靠着他的身体借力而站稳。

手臂接触到的肌肤冰凉，带着深海鱼类特有的滑腻感，阿兰趁机摸了两把，歪头看向人鱼，“你该不会趁现在杀了我吧？”

人鱼怔了怔，“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难道你不想杀我？”阿兰道，“我破坏了‘黑月’，若你在幻境里将我的意识‘杀死’，在现实就能轻易的再将我的肉体毁灭。”

人鱼沉默着，很久之后他说：“只有你，会随便而轻易的就决定去杀死一个人。”

阿兰笑了，“何以见得？我是杀了这村庄里的几个人，可那都是幻境。”

人鱼紧盯住他的眼睛，银蓝色的眼眸幽深，“如果我告诉你这不是幻境……”

“这就是幻境，”阿兰说，“不要拿你蛊惑人心的那一套蛊惑我，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人鱼扯了扯嘴角算是默认，撇过了眼神。

阿兰搂的他更紧，把蛋放进他怀里让他抱着，另一手又牵起小孩，往石洞外走去。

人鱼走的很慢，一步一步都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很快阿兰感觉与他肌肤接触处变的湿滑，粘腻的冷汗使阿兰微微皱起眉，松开了人鱼的肩膀。

人鱼同时停下脚步，接着，他垂下眼睑，伸手扶上石壁，摸索着，自己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挪动起脚尖。

却有什么柔滑冰凉的触感围上了他肩头，他顿步，听见阿兰说：“还是穿一件衣服的好。”

‘梦枕星河’披上了人鱼的肩头，大裙摆轻盈飘逸，鳞波闪烁，如原本应当存在于人鱼腹下的鳍。

小孩费解的看向把衣服给了别人自己却全身赤裸的奇怪美人，“你完全可以把这件衣服撕两半你俩分着穿啊，何必把衣服都给它，自己全裸呢？”

阿兰举手为人鱼整理好衣襟，闻言微微侧身转头俯看向小孩，半侧的下颚线流畅优雅，洁白指尖挽着虚空的花儿，艳红唇角勾起妖娆笑意，“‘梦枕星河’是人鱼的专属，不论是在我身上还是被撕成两半，都是暴殄天物。”

“那也不用裸奔吧？”小孩问。

“关你什么事呢？”他柔声反问，“你不想看，就把眼睛挖掉好了。”

小孩又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面前这个表情温柔讲话残暴的漂亮美人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人鱼沉默的把身上的裙子撕成了两半，‘梦枕星河’最终逃不过被撕成两半的命运，一半围在人鱼隆起的肚腹之下，一半裹在阿兰腰间，算是给两具赤裸的身体提供了遮挡。

阿兰歪了歪头，朝人鱼伸出手，“走吧。”

伸向自己的手修长白皙，指尖微微泛着粉色，看起来柔软又温暖。人鱼注视着那些像用珠光贝壳修剪出来的可爱小巧的指甲，一时没有动作。

于是阿兰捉起人鱼的手握住，低声嘱咐他抱好蛋，另一只手牵住小孩的手，带着他们往石洞外走去。

他走的很慢，似照顾着人鱼的痛楚和小孩的短腿，到石洞的短短几步路花费了很久。出了石洞，眺望出去，月夜下的大海一望无际，粼粼波光照应着月光，他转头看向人鱼海风中飘摇的裙摆，感叹道：“只有在月色、海边，人鱼的身上，‘梦枕星河’才是它最初最美的模样。”

“因为它本就是人鱼身体的一部分。”人鱼淡淡的道，“当它是‘鳍’而非‘裙’的时候，才能被称为‘美’。”

阿兰挑起眉，“你是说这是真的从人鱼尾鳍上剥下的‘鲛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