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弟弟抱着父亲的大腿说:“这是我一个人的爸爸,你滚出我的家!”,而父亲对此默不作声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应该知趣地离开了。

好在母亲热情地欢迎了我,她和我的继父生了个六岁的小妹妹,眼睛圆圆的,怯生生地躲在继父身后眨着眼看我。

我在母亲的家里待得还算不错,平时母亲和继父早出晚归的工作,我只需要把妹妹送到步行十五分钟外的小学,然后回来简单打扫家里。他们三人都不会回来吃午饭,我可以用冰箱里的食物做一点自己喜欢的饭菜。等到了快放学的时候,我又提前半小时等在妹妹的学校门口,替母亲把她接回家,督促她完成课后作业。

过了几天,我这个小妹妹已经很熟悉我了。

小姑娘笑容甜甜的,一开始还不太好意思,后来又很高兴地叫我哥哥,时不时缠着我陪她玩。我没怎么接触我的继父,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我有些应付不来。好在他一天也和我说不上几句话,平时也并不针对我,这才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跟母亲说要是找到工作就会搬出去,她有些嗔怪,说都是自家人好端端地怎么提这些事。妹妹听得似懂非懂,只是抱着我的腿叫我和她一起住。

我在这里久违地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镜子里的我扬起嘴角,笑容浅浅的,却很是真情实意。

我和妹妹相处得很好,一周尤其是周末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围着她转。小朋友刚上一年级,还没经历课外班的毒打,课后都是些拼音和数字的作业,她很聪明,做得很快,我又额外教她些成语诗句。

其实我不知道小姑娘听不听得懂“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句话,只是她念得很朗朗上口,笑得眉眼弯弯,就好像这是什么欢快的诗句似的。

等小姑娘写完作业,我便带她去公园散散心。公园里总是有很多小狗,大多是温顺可爱的,小孩子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生物,我其实提醒过她小心性格凶残的坏狗,但小孩子玩心重,不知把我的话听进去多少,便纠集着几个同年龄的小朋友玩捉迷藏。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裙子,钻了几次草丛后就沾上泥点,小朋友自己倒是浑然不觉,和朋友玩得不亦乐乎。

我早上起得很早,这时有些犯困,不自觉在长椅上眯了一会儿。但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也无端做了个梦,梦到魏衍在焦急地找我,他看起来很慌,失了往日上将的风度。

可他在哪里都找不到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已经死了,是我搞砸了一切。

但后来我却是在一片尖叫声中被惊醒。

我这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耳边传来小女孩凄厉的叫声。

我猛地从座椅上跳起来,就看到一条体型硕大的狗撕咬着我的妹妹。我来不及想那条狗是哪里来的,只是脸色倏地苍白,下意识冲过去抓住那条疯狗的脖子。那条狗大概一百多斤、没牵绳,不知为何发了疯无端攻击路人。

小姑娘被大狗狠狠扑倒,一口咬在手臂上,那条白裙子上染了血,看起来骇人得很,她的手臂被咬出一条深长的口子,吓得瘫坐在地动弹不得。我和路人合力制服那条疯狗,回头看到妹妹因为失血而脸色惨白,小姑娘哭得几乎喘不过气了,那么长的伤口,任谁看到都该心疼死了。

路人拨打的救护车很快来到现场,我跟去医院后才和急急忙忙赶来的母亲和继父汇合。

妹妹躺在病床上,脸上缠满绷带,身上染血的脏裙子还没来得及换下来,脸上满是泪痕,看起来可怜巴巴。护士说幸好营救及时,虽然脸上可能要留疤,但好在没落下什么病根。

脸上留疤?怎么可以!我的妹妹是个爱美的女孩子,她、怎么能……

我自责到了极点,都是我不好,没看好她。

母亲全程快要急疯了,直到她听完了护士的叮嘱,才终于回过头拿正眼看我。我从她的眼里看出埋怨和气愤,她大概是用尽了力气才没说出什么责骂我的话,但她的肩膀发着抖,我从未见过母亲这般慌乱无措的模样。

而继父心疼女儿,得知来龙去脉后,气得涨红了脸,抬手就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都是你的错!”

我被打得连头都偏过去,大脑嗡嗡作响。我的侧脸迅速肿了起来,皮肤火辣辣地疼。我的母亲并未阻止他的丈夫,我看到她紧紧握着女儿的另一只手,即便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却连眼神也不曾分过来。

警察做过笔录后,不过几个小时便找到了那条疯狗的主人,是附近的住户,只是来时便大吵大闹。

“谁让你们不看好孩子!”

对方反而倒打一耙,趾高气扬,我的母亲气得要去推他,病房里顿时哄闹成一团,警察夹在中间左右劝阻。我试图拉住我的母亲,却反被那狗主人推搡几下。他力气很大,几乎把我推得后退几步,这时连我母亲也骂我碍事。

她让我从病房里滚出去,我涨红了脸,想留下来照顾,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怒视着我。我只觉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我被他们逼得连连后退,直到愣愣地站在医院走廊上。

第28章 28. 反悔

【人来人往,只有魏衍把我捡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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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仍在吵闹,我还听得到双方互相厮打声。我大概确实是惹人厌恶的,没人在意我手臂上的抓伤,我只好自己找护士稍作处理。

母亲和继父在照顾妹妹,只有我像一个外人。

我狼狈至极地从医院出来,错过了最后一趟班车,身上没有钱,只好拖着沉重的躯体一步步走回去。我像是游荡在街头的幽灵,又像行尸走肉,我这才明白自己的自以为是,天真地以为在父母的新家里还有自己一席容身之地。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明明是盛夏,我却在昏暗的屋子里浑身发冷。

我忽然懊恼,自己为何要在那个梦里醒来。醒来到现在,医院复健到寄人篱下,已经过了快三个月时间,我没有一刻不想我的上将。实在可笑,在那个世界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是我这个世界的父母;可现在让我坚持没有倒下的,却反而是那个世界的魏衍。

魏衍还好吗?

我希望他能忘了我。

我的脸颊高高肿起,敷上冰袋又冷又热感觉更难受了。我的手臂还残留着疯狗抓伤的痛觉,打了疫苗胳膊酸软得抬不起来。我侧躺在床上,身体已经疲惫得动弹不得,本以为经历那么多事后我不该有睡意,可闭上眼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脑子里胡乱想着小说原著的剧情,大部分内容在时过境迁中都被我忘却了。我已经不记得男主陶识器为何要针对我的儿子魏行舟,或者他们纠葛的生死情仇对我已经无关紧要了。我为数不多只记得魏衍的事,并不是因为记性好,而是在穿越过去十年里,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心里默记着魏衍的生平。

或许我爱上魏衍的时间比想象的更早,我一次又一次地叙述他的人生,在根深蒂固的记忆里无可救药地迷恋他。

一个名字念一百遍可能是恨,可念了一千遍一万遍。

就只能是爱了。

我到底还是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或许是我平日太想念上将的缘故,这几个月里,我的每个梦里都会出现他的身影。

我看到他的状态很不好,眼底乌青,不知在这处洁白的病房里坐了多久。耳边很静,安静得只有仪器的滴答声焦灼心弦。

病床上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