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愿自己的梦境里,俊俏的顾衍芝撑着一把油纸伞,烟草深深,长满青苔的无人窄巷,蒋愿踏着青石板,跑向顾衍芝。
顾衍芝将蒋愿纳入伞下,递给蒋愿一朵殷红的桃花,蒋愿一怔抬头,顾衍芝满眼笑意,额间胭脂印却涌出鲜血,一股一股分流而下,将顾衍芝俊丽的容颜割得七零八碎。
蒋愿惊叫一声,彻底从梦中醒来。屋外暴雨如注,淅淅沥沥,伴萧萧风声。蒋愿一阵心悸,再也无法入睡,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第60章流言
顾沧澜虽不如谢霁寒长袖善舞,亦是一方大能。顾沧澜在晚宴上宣布,顾衍芝与周玲订婚,突然但并不意外,家主们纷纷上前贺喜。晚宴更像是家宴,没有邀请四洲各主,只邀请了泽沧派属地北洲的家主们。顾沧澜准备大婚时再豪摆宴席,延请众宾。
顾衍芝浑身冰冷地坐在席上,明明灯火璀璨,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可他只觉得孤寂。他像是溺水,喘不上气,他感觉自己被一条冰冷的蟒蛇缠绕,他的身体能感受到蛇身那锋利的鳞片,蛇越缠越紧,越缠越紧,他再也无法忍受。
顾衍芝四周围满一圈人,向他举杯道喜。他一言不发,酒杯握在手里,黑色的眼眸望着潋滟的酒水,却连抿一口的意思都没有。他突然搁下酒杯,站起来,无礼地拨开众人,疾步走进黑暗中。
顾沧澜脸色不佳,一旁的家主都是老狐狸,立即为顾衍芝解围,大笑道衍芝定是害羞了。
舒黛眉和阮夙见状,互相对视一眼,些许担心顾衍芝,准备找个机会悄悄溜出去。
周玲生得美丽,家族势力不弱,其父是顾沧澜的左膀右臂,唯顾沧澜马首是瞻。周玲曾在泽沧派修习,后被接回家中。众家主转头向周父敬酒。周玲贴在父亲身边,羞涩却掩不住喜悦。
泽沧派弟子大多来自世家,借此机会正好与家人团聚,宴上一派欢乐。
古月明与师弟廖文同坐一桌,古月明与廖文师出同门,拜在一个师父座下。他两不是什么大人物,桌位离首座远,离顾衍芝十万八千里,可即便如此,廖文还是一直阴狠地盯着顾衍芝,手中酒杯越捏越紧。
听到顾衍芝与周玲订婚的消息,古月明艳羡道:“好一对金童玉女。”廖文转头瞪古月明一眼,古月明立即闭嘴,小心翼翼凑到廖文眼前:“师弟,吃鱼,这个鱼不错。”
廖文心烦,推了古月明一把,古月明猝不及防,后仰着和椅子一齐跌倒。廖文瞥了古月明一眼:“多嘴多舌。”
古月明好脾气地笑笑,自己爬起来,拍拍屁股,也不觉得尴尬。周围师兄弟见惯不怪,根本无人在意这幕。
廖文出身世家,古月明出身卑微,从廖文进师门第一天起,古月明就开始拍廖文马屁,尽想着捞些好处。廖文仗势欺人,趾高气昂使唤古月明,把他当一条狗,古月明也乐意。
廖家和周家地处同郡,两家多有来往,廖文从小就喜欢周玲,是周玲真正的青梅竹马。廖文父亲常说,等他长大就和周家提亲。没想到被顾衍芝截了胡。
廖文心里不痛快,压根儿看不起顾衍芝,觉得顾衍芝就是靠他爹的荫蔽。
见顾衍芝离开宴会,廖文也跟了出去。古月明继续坐着,又喝了几杯酒,才出去找廖文。他是廖文的跟班加仆人,怕廖文使唤他时他不在,廖文生气。
顾衍芝走到拱桥上,虽是夜晚,但泽沧派灯火通明,水面一清二楚,一条条色彩绚烂的锦鲤不时跃出水面。
顾衍芝倚在石栏上,怔怔出神望着锦鲤,看它们在方寸池塘中游动,锦鲤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它们失去了自由。
顾衍芝垂下眼,灯火澄澄,他睫毛很长,在眼睑下遮出一片阴翳。
顾衍芝察觉有人靠近,一抬头发现是廖文,微微点头示意。
廖文看顾衍芝的清贵风范,嫉妒得要死,酸溜溜开口:“大喜的日子,师兄怎么郁郁寡欢?”
顾衍芝平静道:“廖师弟有什么事?”
“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一旦成了亲,可就不能出去偷吃了。师兄是不是为此烦恼啊?”
顾衍芝皱了皱眉,廖文瞬间觉得,顾衍芝在嫌弃自己,他脸上挂不住,急着给自己找补,说话酸得难听:“哎呀,师兄,就别装正人君子了,哪个男人不是这样?”
顾衍芝道:“廖师弟如果没事,那我就告辞了。”
廖文一定要戳破顾衍芝虚伪的面具,不依不饶:“你看掌门以前清心寡欲,现在还不是纳了小妾?”
顾衍芝瞬间攥紧拳头。
廖文专往顾衍芝痛处戳,他装作神秘地靠近顾衍芝,低声道:“听说那小妾以前伺候过你,怎么样,是不是媚骨天成,床上销魂,要不然怎么连掌门都能勾到。”
顾衍芝一下提起来廖文领口,怒道:“谁告诉你的?”
廖文终于激怒了顾衍芝,幸灾乐祸道:“泽沧派谁不知道啊?小厮侍女早就传开了,掌门收了偏房,以前是你屋里的人,都传你爹抢了你的床上人……”
顾衍芝忍无可忍,怒火中烧,一拳打在廖文颧骨。廖文哪儿会吃亏,回敬顾衍芝一拳,瞬间二人扭打起来。
正巧这时舒黛眉和阮夙赶到,阮夙见此情景惊呼一声,手足无措。二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舒黛眉冷静道:“先把他两分开。”
阮夙从身后拦腰抱住顾衍芝,使劲向后拉,舒黛眉拦着廖文。
廖文站直身体,朝地面啐了一口血沫,继续刺激顾衍芝:“师兄怎么和自己爹作靴兄弟,可真是乱了辈分。那小妾要是手段了得,以后做了掌门夫人,师兄是不是还得叫声小妈?”
顾衍芝推开阮夙,手按在剑柄上,“咣”得一声拔出琼华剑。
阮夙震惊地看了一眼顾衍芝,又马上回过神来,弄死这货再说。他比顾衍芝还冲动,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廖文:“一嘴臭粪,你他妈再说一句?”
廖文见状拔剑应对,依旧挑衅道:“你他妈算什么男人,自己的玩意儿都看不住,你就是个靠爹的废物,没有你爹你算什么,呸,这么个窝囊废还来祸害周玲……”
廖文今天就是要出口恶气,他吃准了顾衍芝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宴会这么多人,顾衍芝总不能把他杀了。在长辈面前,顾衍芝一直装得温文尔雅,他今天就要撕破顾衍芝的伪装,让所有人看看。两人互殴,丢脸的反正不是自己。
顾衍芝忍无可忍,一剑刺向廖文,廖文格挡一招。顾衍芝气急攻心,双眼血红,连灵力都没有用,两人一来一往过了几招。廖文哪是顾衍芝的对手,他连阮夙都不如,知道打不过顾衍芝,转身就想逃。
阮夙冲上来,一个扫堂腿绊翻廖文。顾衍芝扔了剑,扑到廖文身上,狠狠朝脸上砸了几拳,血水顺着骨节滴落。阮夙在一旁死命踢廖文下体。
舒黛眉大吼:“别打了!要死人了。”
宴会堂中众人听到响动,纷纷出来查看。顾沧澜和廖父听说顾衍芝和廖文打起来了,忙来到堂外。场面混乱血腥,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顾沧澜脸色难看至极,厉声道:“够了。”
阮夙停了手,顾衍芝却恍若未闻,依旧一拳一拳殴打廖文,拳拳到肉。顾沧澜几步上前,钳住顾衍芝的手腕,骂道:“我说够了!顾衍芝!”
顾衍芝顺着手腕,缓缓将视线上移,直视顾沧澜他的父亲,他一直尊敬爱戴的父亲。
顾衍芝黑色的眼眸中盛满悲哀、愤怒与痛苦,他双唇紧紧抿着,狠狠甩开顾沧澜的手。
顾沧澜抬手扇了顾衍芝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