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恒急忙回到陶彦青身边，随手拿起几件衣物包住陶彦青，急忙道：“不能再待在这，我们走！”

陶彦青还不知道对方是因何而来，凌恒心中却已有了计较，想来是他今日查案，惹到袁家或是之后的大人物了，现在对方想要灭口，必不会只派一个人。

看得出对方不愿留活口，那他们再留在此处，便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雪影就被拴在屋外，凌恒牵着陶彦青跑过去，雪影早已醒了，一见到他们就不安地踏着步，凌恒连忙把雪影牵出来，把陶彦青抱上马，自己也骑上去。

往外逃命时，凌恒趁空道：“一会要是打起来，你就只管骑着马跑，不管跑多远都别停，也别想着找我。”

陶彦青听他语气不对，一瞬间眼泪上涌，他拉住凌恒的手，回身道：“不行，你别想着做傻事！”

这次凌恒却并未回答他，只是冷厉地驾着马，身后响起爆炸声，而后火舌迅速侵蚀木屋，那雅致竹苑转瞬已被火海吞噬。

凌恒愈发紧张逃命，就连雪影也飞速地奔跑着，二人从小门跑出，清晰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哨声，后面又接连响起几声，想来是他们用来交流的。

雪影在雪林中疾驰，凌恒护住陶彦青，枝桠抽在脸上生疼。

时有箭矢擦着耳畔飞过，二人俱是紧张到了极点，凌恒忽然闷哼一声，陶彦青回头，见他左肩血色漫开，鲜红刺目，疾驰之中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祈求老天放过他们。

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凌恒瞥见前方断崖处瀑布轰鸣，心一横，猛地扯住缰绳。

陶彦青立刻拉住凌恒手臂，道：“你要做什么？”

凌恒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他们的目标是我，我留下拖住追兵，你骑着雪影走。”

“我不走！”陶彦青泣道，“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凌恒跳下马，陶彦青拦不住，他不会马术，只能往地上扑，整个从马上摔了下来，又爬起来拉住凌恒。

凌恒目眦欲裂，急道：“你在闹什么？你留下来就只会拖后腿不知道吗？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陶彦青已是满面泪痕，他道：“我要跟你一起走，若是不能走，也要跟你一起……”

“你说什么傻话？！你就是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怜惜！我一点也不想跟你一起死！”

忽然间一支冷箭射来，眼看着已经要射中陶彦青的那一刻，凌恒猛地把陶彦青拉进怀里，又是一声闷哼，这次听起来更加痛苦。

陶彦青急得手都在颤，他扶住凌恒摇摇欲坠的身体，道：“都怪我，你怎么样，怎么办……”

凌恒抬眼，前方是雪中密林，敌人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后方是悬崖瀑布，月光下瀑布如银练下坠，深不见底。

凌恒知道他今日是骂不走陶彦青了，只得一拍马臀，让雪影自己逃命去。

瀑布前只剩他二人，凌恒搂住陶彦青，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凌恒抵着陶彦青的额头轻笑：“怕吗？”

陶彦青攥紧他的衣襟，只消一眼他就懂了凌恒的意思，他道：“你在，便不怕。”

凌恒纵身一跃。

坠落的瞬间，他死死将陶彦青护在怀中，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潭水刺骨，肩上剧痛，黑暗瞬间吞没了他。

陶彦青觉得很冷。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冰冷的感觉将他包围，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必须尽快醒来。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道河滩之中，他被河水冲到岸边，身上每一处都像是散了架，无法动弹。

凌恒！陶彦青忽然想起，凌恒受了伤，抱着他从瀑布上落下，他必须马上找到凌恒！

浓烈的绝望包裹着他，凌恒身中两箭，落水时又为他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此时情况必定十分危险，他不敢想象。

陶彦青挣扎着从浅滩爬起来，上了岸，沿着河边走，他不敢大声叫，生怕引来追兵或者野兽，他的全身都疼痛着，像是骨头被人拆散了，可是他又拼命往前走着，他知道他必须尽快找到凌恒。

上天眷顾，陶彦青很快就找到了，凌恒就在陶彦青下游不远处，他趴在浅滩，一动不动，伤口的血液在水面上绽开一朵血红的花。

陶彦青什么也顾不得，他又一次跳下水，双腿浸没在冰冷的河水中，几乎已经失去知觉，陶彦青全凭本能支撑着一步步向前，他看见凌恒后背狰狞的箭伤正汩汩流血，额角撞得青紫，俊逸的脸颊上也有不少刮痕，那双眼睛紧紧地闭着，他感觉不到生的气息。

垂死

陶彦青感觉眼眶一热，几乎滚下泪来，他摸了摸凌恒的脸，那里湿漉漉冷冰冰的。

陶彦青打起精神，咬紧牙关，他双手穿过凌恒腋下，试图把他拖上岸。

“凌恒……凌恒……你不能……凌恒……”

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是太困难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绷着一股劲，才终于把凌恒整个从水里拖到岸上。

山涧刺骨寒风吹落枝头雪粒，陶彦青撕下衣襟草草为凌恒包扎伤口，那箭矢穿胸而过，陶彦青手忙脚乱，他想要止血，那血却好像怎么也流不完一样，一次次地染红了他的衣襟。

好不容易止住了，陶彦青抱着凌恒坐在树下，他抚摸着凌恒的脸颊，却感觉一阵滚烫。

“冷……好冷……”

神志昏沉间，凌恒依恋地在陶彦青怀里蹭，陶彦青心中一喜，连声呼喊着“凌恒”，怀中之人却再没有回应过。

陶彦青脸上又滚落几滴泪，他连忙擦干净，情急之下，他咬破下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转瞬间那淡红的唇已被咬得血肉模糊。

他脱掉自己身上衣服，又将凌恒湿透的中衣褪去，赤着上身将人搂紧怀里，凌恒的胸膛正贴着陶彦青的心口，他感觉身下的人一点点热了起来。

陶彦青拉着凌恒的手，这夜不知还有多长，此时唯有那微弱的心跳带给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敢想，要是凌恒熬不过今晚该怎么办……陶彦青想，早知如此，那时就不该让凌恒带他出来玩，就不该要凌恒入仕……

如果能重来，他绝不会在碧林寺那日拒绝凌恒的告白，绝不会说什么还要考虑，不给他一个确定的答复如果一切结束在今日，他会为此后悔一生。

“别……哭……”⒒0⑶㈦9⒍8②1

陶彦青猛然抬头，就见凌恒血色全无的脸上浮现惨淡笑容，或许他是想笑，可是因为受伤，只是嘴角微微牵动，眼睛只睁开一条缝，微弱的气息也变得粗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