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伯府。

陶彦青已到了有一会,通传的下人去了半天,茶盏里的茶已凉透了,也不见他的伯父伯母出来待客。

陶彦青此番前来,倒不是为别的,他父亲陶诚文原是个武将,早年得了一把好刀,去世后那刀也一直在永昌伯府放着,之前他想总归用不上,伯府不给便罢了,如今凌恒既然要练刀,他就想着应该把父亲的刀拿回来,给凌恒用,想必比他那些木刀木剑好使许多。

早在来之前,陶彦青就做好了碰壁的打算,只要让他拿到刀回去,多等一会也无妨。

伯父伯母久未出现,却听门外传来一声“这不是咱们金贵的侍郎府少夫人么?”

另一人道:“少夫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陶彦青那两个便宜堂兄正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家丁,想来是刚在外面玩乐归来。

陶彦青起身,挺直腰杆道:“我来取父亲的刀。”

“刀?”陶世豪眨眨眼故意装傻,“什么刀?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听说过吗?”

陶世杰自是捧场,笑道:“没有啊!二叔都走了几年了,哪有什么刀啊剑啊的?”

陶彦青不欲与他们多废话,抬脚就要往祠堂走,他记得祠堂后面陈列了不少兵器,想来父亲的刀也是在那里。

“慢着!”陶世豪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家丁便挡住陶彦青去路,陶世豪继续道,“难得回来一次,不叙叙旧吗?”

陶彦青冷道:“我与你们没什么话好说的。”

陶世豪道:“那我们就来跟你说说,上次回门时你相公可是折腾了我们好一顿,我现在身上还疼呢!”

陶世杰道:“就是,今日没有那废物相公替你撑腰了,你竟还敢回来?胆子不小啊。”

家丁们哄笑起来,陶彦青不由得后退半步,这阵势让他想起小时候,他们俩就是这样欺负他的,他定了定神,想到凌恒便觉得心中坚定了些,顾不得他们说什么,他今日来就只为取刀。

陶世豪笑够了,假意去阻拦弟弟:“哎,你说什么呢!别吓着我们少夫人!他虽然打不过我们,但是人家会吹枕边风啊!”

又是笑作一团,陶世杰低声笑道:“听说你与那姓凌的夜夜笙歌?也是,你这等淫贱身子……”

“你闭嘴!”陶彦青从小便是在他们的嘲笑声中长大的,小时候只说他蠢笨丑陋,后来得知他双儿身份后,便经常以此取笑,他早知道与他们争辩只是浪费口舌。

陶彦青假装听不见他们羞辱的言语,只自顾自往祠堂走,可是次次都被家丁拦住,他再用力冲撞,却哪里是家丁的对手,情急之下,一不小心被人推倒在地,他闷哼一声,膝盖一阵阵刺痛。

“啧啧啧,瞧瞧这腰,”陶世豪伸脚轻踩陶彦青尾椎,“是不是比窑姐儿还细?怪不得能把人勾得五迷三道!”

“住口!”陶彦青抬手想反击,可是还没出手就被一脚踹在后心上,他向前扑倒在地,不住地喘息。

“装什么贞烈?”陶世豪笑道,“你真以为那凌恒对你死心塌地,就得意起来了?哪日他玩腻了,随时把你扔到一边!”

“就是!被国子监退学的能是什么好玩意?到时候被人休了,你可别回来求我们!”

家丁们的哄笑骤然拔高,却说中陶彦青心事,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和凌恒分开,说不定真有回伯府的那天,思及此,陶彦青眼眶一热。

“你们欺我辱我都无妨。”陶彦青哽咽道,“不许说他的不是!”

只听门外传来“轰”的一声,陶世豪和陶世杰都吓了一跳,竟是伯府大门被人强行踹开了!而后一道月白色人影冲了进来,三两步已到了跟前。

陶世豪站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脚踹在正胸前,他“哎哟”一声大叫,连退两步还是没站住,仰面摔了下去。

屋子里一时噤声,凌恒连忙上前把陶彦青扶到一边坐下。

望见陶彦青背上的脚印,又对上他那双泛着泪光的眼,凌恒感觉自己肺都快气炸了,恨不能掀了这永昌伯府屋顶。

他刚到门口,就被伯府门卫拦住,凌恒一开始还耐着性子等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索性闯了进来,谁知就看到陶彦青这般受欺负!

这可是他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的人,他今天务必要伯府这两个小畜生付出代价!

“再动他一下,”凌恒一脚踹翻一张乌木圈椅,“小爷我今天就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世上!”

陶世杰往后退了半步,目光游移着,有些犹豫不决,地上的陶世豪却道:“都愣着做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他一个?!”

凌恒冷笑一声,不当回事,听见陶彦青轻呼了一声“凌恒”,凌恒微微侧头,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道:“为夫今日就让你看看,我这些时日在武馆都学了些什么!”

话音未落,那些家丁已经冲上前来,凌恒一拳一个,动作迅疾,简直让人眼花缭乱,那些家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没一会功夫,已经全躺在地上求饶。

陶世杰看这样子,哪里还敢动手,眼见凌恒向他逼近,连忙拱手讨饶:“弟婿,不,大哥,我们就是跟彦青闹着玩的,你别放心上!”

凌恒不与他多废话,一拳下去,陶世杰已眼圈发乌,哀嚎个不停。

“再让我听见半句浑话,下次把你舌头拔了,我说到做到。”

凌恒刚把一切料理干净,正要转身回到陶彦青身边,忽然瞥见陶彦青着急的面容,他道:“小心!”

凌恒余光已经捕捉到了飞来的烛台,他微微侧身,轻松躲过了攻击,而后又往陶世豪身上补了两脚。

“早知道你们不是好东西!小时候就看你们俩不顺眼了!”凌恒顿了顿,笑道,“记不记得那年夏日,你们俩被人踹进荷塘里?就是小爷我干的。”

那陶世豪和陶世杰哪里还敢再说话,倒是陶彦青忽地呆住他想,或许冥冥之中真的一切注定,否则他记了好多年的救命恩人,怎么会是凌恒呢?

心意

“怎么了?”凌恒见陶彦青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害怕,连忙过去搂住他,声音轻柔得不像话,完全无法和刚才以一敌五的彪悍样联系起来。

陶彦青摇摇头,一时沉浸在回忆里,一时又因为凌恒难得的温柔而感觉如在梦中,只直勾勾地望着凌恒,直到凌恒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示意他离开,陶彦青才像是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东西没拿!”

凌恒道:“那就去拿。”

陶彦青牵着凌恒往祠堂的方向去,凌恒的心跳砰砰的,许久没有牵着陶彦青了,胸中还有些雀跃,连陶彦青要拿的是什么都顾不上问。

二人正穿过长廊,迎面遇上伯夫人,她望见凌恒二人,花容失色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哎呀这些下人也不通传一声!”

陶彦青垂眸喊了声“婶娘”,脚步不停,凌恒更是一个眼神也不想分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