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先知缓缓说:“我、我...人类念不出那个名字...它存在于一切出现之前...蓝色、蓝色的脓液...”他哽住了,过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它就像猎犬,哪怕隔着漫长的时间凝视它一眼,它就会嗅到你...”先知停下了,低头胡乱念着上帝的名字,在胸前画着十字。
在他祈祷的时候,薇拉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似乎希望能够看到些不同寻常的现象。
但直到先知祈祷完毕,都没有任何圣经或传说里描述的神迹出现。
于是薇拉再次不感兴趣地低头,在手中圆形的便签纸上写写画画。
艾文最后问:“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交流了这么久,先知好像很疲惫,他似乎又要跌落到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
他喃喃自语:“怎么开始的?啊,我一直在做研究...在人类之前、在生命出现之前存在着什么呢?”他抽搐了一下,神经质地说:“我看见一本书,上面写着所有谜题的答案,它能带我跨越时间...但是我不该翻开它...”他的声音逐渐低落,随即突然又清晰地说:“人类不该翻开它。”
“你有过这种经历吗?年轻人,看到那些不该被看到的东西...真是罪孽啊...”先知说。
“不,你不会理解。
它从海里升起,亿万年之前它就正在升起...星星...当星星排列,当它闻到你,当弧度还不存在它就已经存在...你不理解...“先知摇摇晃晃,似乎重新要埋进他那堆被裁成圆片的文献里。
艾文却冷不丁地开口,就像慑人的疯狂气氛最终也捕获了他艾文轻轻说:“我曾经见过一头鲸,但那其实不是鲸...”“不!不对!你不理解!”先知高喊起来,薇拉皱着眉看着他。
“那不是你能看见的东西!那不是地球上会出现的物种!鲸鱼,怎么能和不!不!它要来了!!”圆形的窗棱外,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第二批鸽子撞死在窗前。
在可怖的血肉的雨中,先知尖叫并嚎哭起来,无助凄凉得像个孩子。
“救赎我!救赎我!上帝”他痛哭流涕,在地上悲惨地爬行,跪倒在薇拉脚下。
“帮帮我,帮帮我,好姑娘,你是最虔诚的,帮我向上帝祈祷,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吧他不俯听我,至少应该要垂怜你吧!慈悲的上帝,救救我!好姑娘,去墙那里,帮我承担秘密吧,人类不能知道的事,伟大的上帝总该有办法替我祈祷,行行好,姑娘...”薇拉说:“我会的,先生...我已经去过很多次了。
每一次您请求我,我都会去墙那里“先知在地上翻滚着、嚎啕着。
薇拉叹了口气:“是的,我会去的,先生。”
她站起来,收拾好篮子,对艾文点点头。
艾文明白自己也该告辞了,于是跟着薇拉快速出门,拿起相机挎在肩上。
等他们沉默地走下楼梯,走出教堂,来到日光下,艾文才问:“墙...?”“那是我们这里一小部分人才信的传说。”
薇拉说。
“大部分人觉得那是个哄小孩的故事。
班克神父没有和你提过?“”班克神父这几天主要在和我介绍教堂。”
“可以理解。”
薇拉说。
一提起教堂,薇拉的神情就舒缓了,艾文猜想她的心绪又飘到了耶稣受难的雕像上。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她说。
路程其实很短,他们绕过教堂,朝郊外的方向走去,没过一会就到了。
艾文前几天还路过这,拍了许多欧椋鸟的照片,但他并没有留意那一面矮墙。
毕竟它太破旧了,被风化出无数凹槽,其中杂草丛生。
“有些人认为,如果心中有难以承担的秘密,就可以来这里。”
薇拉说。
“抓一把湿润的泥土塞进墙洞里,等泥土里的种子发芽,你的秘密就会被分走。”
她停顿了一下,把篮子从右手移到左手,弯腰抓起一把土塞进面前的一道缝隙中:“莫雷尔先生几年前就不愿意出门了,每一次都是我替他来这里。”
“这很浪漫。”
艾文说。
薇拉用干净的那只手扶了扶头巾,将飘散的发丝拢到耳后:“无论是莫雷尔还是我,都没有体会到这能有什么用处。”
说完,她不再理会艾文,自顾自转身回去了。
大约是她急于回到静谧的教堂中。
艾文站在原地,他拿不准要不要拍一张照片。
离近了看,那堵墙上不仅仅只有杂草而已。
从饱含秘密的孔洞中,生长出纤细的蕨类、爬藤、间或有零星的野花。
不知道这些郁郁葱葱的植物里,哪一株是属于薇拉的秘密;不知道那些摇曳的生命有没有得到过薇拉心心念念的上帝的抚慰。
艾文在墙前站了一会,等欧椋鸟唱过三段小调,他弯腰抓起一把潮湿的泥土塞进离他最近的墙洞里,然后贴近它连艾文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把内心深藏的话语说出口。
也许他真的说了,但是风声响亮,欧椋鸟三五成群、喧闹不休。
好像他刚刚张开嘴唇,那些隐秘的话语就已经倏忽飘散在空气中。
艾文站在原地。
当他独自一人,那些死去的鸽子、疯掉的先知、疯掉的圣女,全都在他脑海里淡去,只有他对诺克斯的思念突然窜起,在他四肢百骸猛烈地燃烧。
* 孩子们读的诗同样来自《天堂猎犬》,但是我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全诗的中文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