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裘明帆的优势,也是他的BBZL 倚仗。许琮现在就希望郁承这边能够稳住,不要再出什么问题。 再次瞥向紧闭的门扉,沉沉注视了片晌,许琮合拢大衣,转身下了楼。 - 阳光灿烂的高尔夫球场,郁承同谢家大少谢骏打球。
两人一杆比一杆远,随意挥出去200码,周围众人皆惊叹。 谢骏弯起嘴角,笑说以前没同他出来过,着实是自己的损失。
郁承也淡笑:“没事,以后多的是时间。” 打了一个多小时,谢骏提议到旁边的马场去转两圈,两人原路返回,正好看见潘睿。
此番是他自己要跟着过来的,反正也没什么所谓,郁承便应允了。 潘睿客气地同他们招呼:“谢少,二哥。” 这是潘家自己的马场,郁承和潘睿都有自己的坐骑,谢骏则挑了一匹阿哈尔捷金马,纯白色的皮毛细密顺滑,步伐轻盈,但是脾性不驯,很快就耐不住撒开蹄子跑起来。郁承笑一笑,和潘睿一前一后慢悠悠地溜达。 自潘睿过来之后,郁承也没有亏待了他,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差事给他做。虽然不比以往,但至少让潘睿处境不再那么难堪。 潘睿频频朝他望来,郁承便问他最近怎么样,一切是否还好。
潘睿眼睫动了动,不自然地点了下头。 郁承道:“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讲。”
潘睿看了他一眼,片刻才道:“谢谢二哥。” 不远处的地平线上,日光渐渐落成橙黄色的夕阳,照于起伏的山脉之上,云层光影交错。两人望过去,都不由自主地拉住了马。 沉默地凝视了一会儿,他们调转马头,慢慢往回走。
谢骏刚跑完一圈回来,正在前头几十米远处等他们汇合,潘睿看过去,突然问道:“二哥与谢小姐预备什么时候完婚?” 郁承淡淡道:“大概也快了吧,看谢家的意思。” “那二哥,之后有什么针对三哥的计划吗?”
郁承侧眸看他,潘睿连忙补充道:“我始终担心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难。” “没有计划。” “没有计划?” 晚秋中有隐约的凉风拂过,马匹的鬃毛迎风卷掠,郁承纵着马,平静看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和谢家真正联姻之后,就没他裘明帆什么事了。”
潘睿还没回话,远处谢公子向他们招手,两人都同时看过去。 被打了个岔,潘睿也没再继续问了,倒是郁承说:“我后天下午要去远丰一趟,你随我一起么?” 那是他曾经名下的公司,现在已经被郁承收归囊中,潘睿稍顿一瞬:“不了,二哥。集团那边还有个会,正好在下午,我得参加。”
“好。”郁承没再说什么。 同谢骏一起吃了晚饭以后,郁承回到浅水湾。 这里是潘家另一处独栋小墅,通常没什么人来,连个佣人都没有,静悄悄冷冷清清。郁承站在厅中落地窗边,看着窗外沉寂的夜色,不由得想到那一晚,他喝醉回到京郊别墅的时BBZL 候,怀歆连夜过来找他。 她用自己柔软的身体拥抱他,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拭脸颊。
那时候他心里是慰藉的,化成一捧温水,却只是说想她。很想她。 在江浙巷子里长大,一夕之间被接去香港,郁承的人生是割裂的。就算再怎么浸.淫那些纸醉金迷,他也仍旧记得年少时被母亲抱在怀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不会不懂爱,相反,正是因为太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才没有办法轻易开口说这个字。
这个字重如千金,是剖白,也是至死不渝的承诺。 其实他也很怕,害怕以后再没机会,所以只克制地留给她一封信。
可郁承现在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那天晚上临别的时候,看着怀歆的眼睛,吻她的泪水,在痛彻的相拥中亲口说一次爱她。 怀歆在生日送给他的那本羊皮手作本静静躺在手边。暴风雨来临之前,郁承收拾了行李,连夜乘坐火车到达小镇。 这边同样也派了人在暗中保护,郁承万分小心,在清晨天刚微微亮的时候踏入疗养院。病床上老人仍旧熟睡,一头头发几乎全都白了,旁边角落的高桌上再次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围巾和手套。
还有一碟蓝莓,这是妈妈最喜欢吃的水果,他知道。 床头柜零散堆叠着一些洗出来的相片。郁承屈指拿起,看到郁卫东和她的结婚照,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翻过几张,又看到自己初二在运动会上跑步比赛的老照片。 老人家老花眼看不清,也不好握笔。旁边用黑粗的笔圈出来,画个箭头,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儿子。】 那下笔的力道很重,一遍一遍地沿着笔划描摹,从背面都能够摸出凹凸不平的痕迹。 外面的天光大亮,郁承从早上坐到中午,没有人来打扰。
他们说她变得焦躁易怒,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有什么东西在渐渐缺失了,从时间的缝隙中流淌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派混沌中传来?O?@的响动,床上的老人醒了。 侯素馨望着这个模样年轻英俊的男人,看到他手里握着自己的照片,第一反应就是去抢回来:“还给我!” 郁承猝不及防,锋利的边缘在掌心划过,瞬间印出一道血迹。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侯素馨却没看他了,宝贝地捂着那一叠照片放在胸口,喃喃地说:“很重要的,不能,千万不能搞丢了。” 她的手指在颤抖,她有多么珍视这些旧相片,她一遍遍地自言自语,反复低头翻看。 床边的人如同雕塑一般没有了动静。
侯素馨察觉到什么,又抬眸去看他,那双漆黑沉寂的眼睛。 她警惕而疑惑地开口:“你长得,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手指深深地嵌进掌心里,按在刚才的伤口之上,有血珠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郁承喉结颤动,问,像谁。 老人陷入了怔忡,明显是回忆,BBZL 但是神情却有着显而易见的茫然。
她想不起来了。 侯素馨摇摇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阿承。” “阿程?” 侯素馨眼睛亮起来,要说什么的模样。她迎着他的视线,很惊喜地笑了,把运动会的照片给他看:“我有个儿子也叫阿程。” 郁承微笑着说,您再看看呢。 手中的照片如纸片般哗啦啦地在风中响动,侯素馨怔怔地看着他,指腹摸到那两个凹凸不平的印记。 ――儿子。 好厚的一叠相片,她急促地呼吸起来,指尖僵硬发颤,一张一张地翻过,照片在床上散得到处都是。侯素馨发了疯一样,她知道有什么东西漏掉了,它在这里,它明明昨天还在这里! 疯狂的翻找中,她焦躁不安,胡乱挥动手臂,另一侧的瓷碗被挥到地上,咣当碎得四分五裂。
侯素馨喘着气,目光死死地盯着卷角的相片,她记得,她应该记得的。 风吹过床沿,沉闷喑哑。窗帘飘扬起来,又倏忽落下。 一片错乱中,侯素馨的目光突然顿住。 是上一回,郁承带怀歆回家时候,他们四人合影的照片。
侯素馨颤抖着将它举起来,视线越过病床旁,这张脸和相片上完全重合,仍旧是那两个歪曲而用力的字。 儿子。 照片被松开,轻缓地飘落到了地上。
侯素馨艰难地伸出手去,抚摸他的侧脸,触到皮肤温度,不敢置信地试探:“阿程?” 郁承闭上眼睛,受伤的手掌抬起来,覆住她的手背,片晌才轻声:“是我,妈。”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侯素馨又陷入沉睡,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几张旧照片。郁承俯身替她掖好被角,又绕到另外一旁,弯下腰,将她打碎的那个瓷碗的碎片一片片捡了起来。 郁承坐在床边,定定地凝视着侯素馨的脸。 他的手上拿着那本羊皮纸手作本。指腹摩挲过封皮,似乎还残存着温度。
每次他需要她的时候,她都会在身边的。 扉页被翻开,里面是从与他初见到现在,她与他经历的一点一滴。有时候是一段文字,有时又是一副简笔画,有时候则是照片――拍过的他的照片,或者是他们的合照,全部都洗出来,粘贴到了上面,留下纪念。 在Printer。
【You had me at hello.】后面跟了个大大的爱心。 在敲钟现场。
【他是一个专业能力极强的人。博学多识又富有魅力。】爱心爱心~ 在稻城雪山。
【一个人来这里,崎岖难走的山路,可没想到却碰到了他。他将大衣披在我肩上的时候绅士而体贴,氧气罐贴在面颊上时窒息感得到缓解,我也有种得救了的感觉。】
【也许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美景。】特地放上郁承为她照的那张相片。 新都桥停电小镇。
【下了好大的雨,我在黑暗中跌进他怀里,每一个瞬间的心动都如此真实。】 酒吧半途离开后的来BBZL 电。
【他对我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有时候不必这么懂事。我感觉自己的心被他很小心地包裹起来,熨帖地温暖着。】 《海上钢琴师》夜场。
【他好温柔。】 第二次酒吧回途。
【他把我抱得紧紧的,是那种快要窒息的力度,我感觉很安心。】 路遇尾随人员。
【长长的路灯下,他一直没有挂电话,就这么一直陪我走了一路。我好喜欢他把我当小孩子。】 搬家以后第一次一起看电影。
【好喜欢我们家领导。】后面画了一个亲亲的大表情。 澳门组图。
【是我的男朋友了!】爱心爱心爱心!
【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世界上有个人每个地方都长成我最喜欢的样子,跟他在一起的时光好开心。】 【有的人暗淡无光,有的人平顺如缎,有的则熠熠生辉。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像彩虹般绚烂的人,当你遇见之后,会觉得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 跟他一起回家。
【这些信都好可爱,他的字也很漂亮。我好像更加了解他的过去了。】
【伯父伯母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在这样的家庭里好温暖。抱抱我的哥哥。】 ……
到最后,似乎有一页被折叠起来,郁承慢慢展开,上面是怀歆漂亮小巧的字迹。
【如果他也愿意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郁承翻页的动作停了下来。空气里安静地出奇。 许久之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纸面,将墨迹晕染开来。 人这一生,总要有誓死捍卫的东西,比如亲情,比如爱,什么都没有的人,才是最可悲的。 郁承回到北京,下午从远丰旅行出来之后,听到警笛声轰鸣作响。 有人上来拦住他和身后的人,客气地说,郁先生,我们收到检举,您涉嫌洗.钱以及非.法转移境.内大额资产,请配合调查。
83. 即白 不会让你独自度过这个冬天。…… 港城偏宅内, 潘晋崇坐在沙发上微笑应声几句,听那头说话。待到放下电话后,他唇畔弧度略收敛, 沉声问裘明帆:“你报警了?” “是。”裘明帆点头,语气阴狠道, “郁承也得意那么久了,登高跌重,他这回别想再翻身了。” “自家人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你还敢闹到公家去?”潘晋崇不赞同地盯着他, “那些钱干不干净, 你难道不清楚?!” “小叔莫急。”裘明帆勾了勾嘴角, “那个公司我早就把股权清退了,现在与我们没有半分关系, 就算那头要查, 也只能看到我想让他们看到的账面和交易流水。” 潘睿带着远丰旅行投诚, 本身就是一场局, 是他与裘明帆提前商量好的。
潘睿是不被潘晋岳器重的儿子,没有太多的话语权,裘明帆替他还了赌债勾销往日恩怨,并以未来的利益交换为前提,与他达成同盟。 远丰旅行原本是裘明帆和潘睿一同持股, 潘晋崇教裘明帆利用旅游社的本质做了很多大额资产BBZL 买卖和交易流水,把钱洗到境外,同时也把来路不明的钱洗干净。 潘睿并不知晓此事, 在郁承势头刚起的时候,裘明帆便逐渐开始将自己的这部分股权和潘睿在其他公司的股权进行置换,让潘睿成为了远丰唯一的大股东。 而同盟之后, 裘明帆要潘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名下这家流水最好的公司转给郁承,以此接近对方,套取信息,拿捏他的把柄,以待不时之需。
潘睿一开始还不情不愿,但是当裘明帆许诺更多好处以后,他还是同意了。 “就算你掩盖了痕迹。”潘晋崇眼色沉沉,“可你就不怕有任何纰漏吗?万一哪一环出了错呢?” “我认为不会有。”裘明帆气定神闲地在他身边坐下,轻笑一声,“就算有,不是还有替罪羊吗?” 潘晋崇眯起眼睛:“你是说,潘睿?”
“是啊,我的好弟弟。”裘明帆微笑,“要麻烦他牺牲一下了。” 杜高犬在一旁安静趴伏,他低下头摸了摸它的脑袋,淡淡地说:“可惜就是不知道,老爷子的遗嘱究竟是什么内容,又分给郁承多少。” 顿了下又弯起唇来:“不过等事了之后,整个信托基金都是我们的了。也不用管什么遗嘱了。再不济,等郁承进去以后,让阿爸改了遗嘱便是。” 信托基金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他们筹谋数载,就为了现在。
潘晋崇似乎也可以想见不久之后的将来,笑叹一声:“阿承这孩子,回来的的确不是时候。” 相比于偏宅的轻悠气氛,此时半山别墅中压抑沉肃。 潘晋岳躺在床上剧烈地咳嗽,林医生给他喂药,药汤被他打翻在地:“郁承这个逆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反了天了不成!” 许琮在一旁不停为他顺气,面色恳求:“老爷,这事情背后或许有隐情,阿承是遭人陷害也说不定,您――” “争权斗势,本就是各凭本事,他郁承要是立不住,就代表着不能够胜任集团的位置。”潘晋岳一把推开她,脸色阴沉,拿着汤匙的手指颤抖,“只是这一遭,还要让家族蒙羞!” “老爷,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看着阿承真的……”
“他不是很能吗?不改潘姓,不认祖归宗,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潘晋岳始终对郁承心存顾虑。如今这话算是代表着彻底放弃。
许琮脸色一下子灰白起来,激动道:“那要是真进去了,是要判个五年十载的!” 潘晋岳不理会她,许琮双腿软倒在床边:“老爷,那可是你的亲儿子啊……”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阿琮,这一点我相信你也明白。”潘晋岳仍旧咳嗽,脸色难看地说,“阿承这孩子我原来是看好的,但如今内忧外患,为了他再去大动干戈,属实不值得。” “阿承还有谢家的联姻,日后怎样都好翻身,老爷您――”
“联姻又如何?换一个人不也还是一样BBZL ?” 许琮呆怔,听到潘晋岳冷漠地说――物尽其用,人尽其力。要进去索性就坐实罪名,集团上下还有什么腌?H事,也都算到郁承头上,一并肃清。 许琮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懂了。 自结婚以后,潘晋岳始终不曾真心再爱过她,只是她是那个时机恰好出现的那个人,所以他才娶了她。但是裘静蓉不一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潘晋岳心里还念着她,连带着对那该死的私生子也私心偏袒。 未必多么有情,只是让天平稍微往一侧倾斜,但那也足够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怔忡过后,是经久不息的愤怒,许琮指着他,几乎是口不择言:“你为了那个女人要做到这个份上?裘明帆这个贱.种,有娘生没娘养,你为他铺路,连带着我们的儿子都冷血地不管不顾,还要落井下石?你还有心吗?!” 潘晋岳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寒意逼人。
他唤人来,重声道:“把夫人请出去,她近日精神不好,需要在房间里休息一个月。” 下人们禁锢住许琮的手脚,合力将她拖了出去。许琮大力挣扎:“潘晋岳你不能这样!不能把我禁足――” 潘晋岳不理不睬:“让她离开。” “老爷!”
“老爷――” 哭喊的声音被彻底隔绝在了门外,潘晋岳咳嗽两声,脸部突然开始肌肉痉挛,扶着床头口吐白沫。 凌晨一点,救护车的鸣笛声响彻庭院。小孩儿和女人在哭,碗碟碎片一地狼藉,潘家陷入从未有过的混乱之中。 谢家这边也同样收到消息。
上上下下灯火通明,叔父辈们商议着要取消联姻。 潘家是名门望族,丢掉一个郁承也不会伤及根本,但是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合作的必要。 潘晋岳这一支系可行的人选无非就两个人。除去郁承以外,就只剩下裘明帆资质还不错。可再怎么说,终究是个私生子,上不了台面。 堂堂谢家千金嫁给一个私生子,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索性这桩婚事就作废算了。 谢芳毓坐在窗边,平静地听着自家人冷漠地讨论利害。 这就是豪门望族,没出事的时候人人都想攀关系,出了事便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什么晦气,毫无情义可言。这么多年她早已见怪不怪,并且连自己都习惯地融于其中。 谢芳毓突然想到,郁承那样心思缜密,真的可能被人就这样扳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