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耀有些急了:“哥哥你听我讲……” 裘明帆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是二哥不想让别人知道,对吗?”
潘耀绞着手指,几番欲言又止:“不是……” “既然如此,哥哥也不为难你了。”裘明帆摸了摸她的脑袋,温缓道,“时间也不早了,跟他们回去吧。” 潘耀站着不走,一双眼睛怯生生圆漉漉的,不安道:“明帆哥哥,你……是生气了吗?” 裘明帆抿唇静默须臾,又低声笑笑:“哥哥没有生气。”
“……”
“知道小耀是真心对我BBZL 好的。” 潘耀这才笑逐颜开,裘明帆顿了下,弯唇:“去吧,明天哥哥还来接你。” - 郁承在去和留之间陷入某种两难境地。
其实香港这边的事情永远都办不完,他可以直接和父亲说要回北京,但也可以激流勇进选择顺势留在这里,承担更多责任。 后者的好处显而易见。本来这种事情就不是一蹴而就,需要时间铺排,要是远离家族权力中心那就更不知何时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郁承选择直接调到了博源香港办公室,这样两头都能够兼顾,他的重心也彻底转移到了这边。 和怀歆说过之后,她表示理解,但郁承知道她一向懂事,就算心里不开心表面也不会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只能尽量寻找某种比较快的途径来获得实权。 在香港的生活三点一线,郁承很少有心力去思考多余的事,自回去之后,与裘明帆难免会碰见,暗中交锋也逐渐成了常态化,他城府极深,背后使出不少阴招,尽管郁承审慎地逐个击破,但也难免会有些磕绊。
潘晋岳一直作壁上观,不曾表态。 幸好潘隽没再来踏一趟浑水,自从太太生了小孩以后,他就没有那种什么都想争一争的劲儿了。新得的小女儿让他变得柔软平和起来。甚至有时见到郁承之后,会谈及小时候的事情。 关于那次坠马,时隔这么多年,潘隽首次向他道歉:“那时候是年轻气盛不懂事,也对很多事情不了解,所以把气都撒在你身上了。”
郁承平和地摇头:“我没放在心上,大哥。” 潘隽看着他,很久之后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阿承,你也很不容易。” 两人坐在后院里仰头看天上深蓝色的星空,安静好一会儿,郁承缓缓道:“大哥,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人这一生,到底要多少才足够。好像永无止境。” 潘隽怔了一下,笑起来:“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以前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但是现在我想我有答案了。” “是什么?” “我想要的,就是回家之后,还有一盏灯光为我亮起。”潘隽嗓音低沉,“我看到女儿睡得很香,她妈妈在旁边也困得不行,但还是哼着歌谣轻拍她的背哄,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郁承神情沉静,望着天空不语。
潘隽拍了拍他的肩,说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想法,有些人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理解。如果你也渴望的话,那么你是幸福的,阿承,因为你找到自己所爱的事物了。 那一晚他们在晚风习习中解开心结,临走时潘隽跟他说:“阿承,我就要抽身出来了,希望你也可以自由。” 自由啊,自由。
这世事艰难,想要的东西明明很简单,却需要费尽心思才可以争取。 郁承不久前刚抽空去看了一眼侯素馨,老人家状况实在不太好。见到他的时候还是眼睛发亮BBZL ,没过一会儿就叫出他的名字,但是再有人进来的时候,她却不说话了。 ――她把郁卫东忘了。 那是陪伴了她那么多年的丈夫。 郁承握着侯素馨满是皱褶的手掌,努力不让自己泄露出一丝不平静的表情。而父亲,那个上了年纪的、身姿总是笔挺昂扬的老人,躲在外头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里,捂着脸无声地哭了。 岁月嬗递,他什么也留不住,好无力,到现在孑然一身。郁承迎着溶溶月色抽了一支烟,把肺腑里沉郁的气息全部倾吐出来。 他沉默地坐了半宿,看到天边那颗晚星也一闪一闪地熄灭之后,才站起身来,离开了。 - 有了潘隽在天平这端不着痕迹的支持,郁承对付裘明帆隐隐占据上风。对方频繁接近潘耀这件事让他多留了心,暗中派人保护,一举一动都盯住了。裘明帆似有所察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同潘耀再见面。 这段时间潘晋岳中风又发作了一次,身体越来越不好了,郁承接管很多事情他也没有过问,隐隐有点要权力交接的意思。 六十几的年纪退居二线,算是早的了,但是身体不饶人,也没有办法,不然谁不想多在这位置坐久一点。 集团中隐隐有些风声,说争了这么多年,最后居然是横空出世的二少获得董事长的认可,不过以二少的手腕和能力,也是担得起的,只不过这么一架庞大冗乱的机器,就算他只手通天,归拢人心的过程也做不到太快。 有些毒.瘤还在,怕是会生出不少事端,等潘晋岳正式宣布,估计还得有一段时间,而这正是留给郁承最后的考验。 郁承也借了不少付家的力,有次同付庭宥见面,站在高楼处,付庭宥提前祝贺他诸事顺利,很快就可以得偿所愿。 郁承俯瞰下面车水马流,淡淡笑:“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临门一脚,却也要提防功亏一篑。” “你总是这么谨慎。”付庭宥道,“那等事成我们再庆祝,到时候把怀歆也一起带上。”
顿了顿,轻笑,“小姑娘当了你这么久的秘密情人,怕是生了不少闷气吧?” 一提到怀歆,郁承的眼神就温柔下来,有些无奈。
是啊,女朋友做成了情人,见一面还要先安排时间,各种防备遮掩,她都快气死了,上次一口在他肩膀处咬出个牙印,哄了好半天才肯理。 他低缓笑笑:“我不能让她等太久了。” 周末是付家老爷子的寿宴,已经七十却仍然精神矍铄,付庭宥在家中排行第三,老爷子交给他和大哥操办,席间邀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风光无两。 潘晋岳正在卧病中,要郁承代表出面。付庭宥带着他见了不少人,都是付家旧识的人脉,商界名流,也都有点强硬的背景。 郁承一一含笑问过好,晚宴还没开始,拿着酒杯在角落处休息的时候,见一人着深紫色晚礼裙,袅袅婷婷BBZL 地走过来。 “郁承。”谢芳毓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地出声,“好久不见。” 上次送她回家之后,郁承又让下面的人买了好些东西送过去,都是名媛喜欢的玩意儿,几个爱马仕的铂金包,美其名曰“赔罪”。是以这位大小姐见到他的态度还算客气。
郁承便也温和举杯:“好久不见。” “你近来过得如何?”谢芳毓斜倚在一旁,悠悠道,“我听阿爸说,世叔很器重你,是不是该提前说一声恭喜了?” 郁承摇摇头,喜怒不形于色,用词很谨慎:“这怎么好说,我只是替父亲做事罢了。” 他回来的这个行为就显得野心勃勃,说这话谁又相信呢。但谢芳毓最佩服的就是他的滴水不漏,永远沉着冷静,步步为营。那点深沉莫测的心思最能吸引女人。
谢芳毓深深看他,叹口气:“唉,够可惜的。” “可惜什么?”郁承抬眉。
“谁叫你不愿意,不然我们真的可能合作挺愉快的。” 她是在说联姻的事情。谢芳毓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先入为主的观念就是恋爱和婚姻是不一样的。恋爱是尝鲜,而婚姻是责任,那一份沉甸甸的让家族更加昌荣的责任。 她正是爱玩的年纪,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也没什么新鲜了,就觉得要是有看得顺眼的人能一起安定下来,好像也还不错,反正大家可以各过各的。谁知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对方还不愿意。 谢芳毓想着想着又气了,皱皱鼻子,有些挫败又有些不理解:“哎,我有那么差劲吗?你凭什么瞧不上我啊?” 身为谢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何时受过这般冷遇,郁承笑了,好半天才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 谢芳毓扬眉,神情却有一丝不明朗的意味:“说说看。”
“因为一些私人原因。”郁承笑着耸肩。 还以为他有什么后话,谢芳毓翻了个白眼:“这跟没讲有乜?S区别。”
“嗯。”郁承温文尔雅道,“我确实不想讲。” 谢芳毓:“……” 她磨了磨牙,过一会儿,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你不是gay吧?” “是不是有一个爱而不得的混血男友在国外苦苦守候着你?”
“你想等自己获得权势之后再名正言顺地纳他入门?”
“……” 付庭宥此时正好走过来,差点没绷住脸上表情笑出声来,郁承也勾唇笑,有些兴味又好似甘拜下风的无奈。付庭宥摇头,玩笑着打趣:“我发现,阿毓的想像力真挺丰富的。” 谢芳毓抬了抬下巴,悠然一笑:“那是,我还有好多优点,可惜阿承哥哥无福消受咯。” 话义半真半假地泄出来,仍有些不甘,却又想体面,付庭宥熟稔地走近,向她招手:“姑奶奶来来来,跟我去吃点好吃的,别理他。” 谢芳毓乘着这个台阶下了,两人走远,郁承站在窗边,噙笑欣赏宁静的夜色。 厅内宾客熙攘,觥筹BBZL 交错。他们都被太多东西裹挟着前进,忙忙碌碌,忘记了要停下来歇一歇。但其实平淡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才是应该被珍重的确幸和美好。 手机铃声响起来,郁承一看备注,弯唇笑了。
他接起,彼时夜色忽而涌了过来。 其实这么久以来人人见了他都预先贺喜,算是奠定基调,他们似乎很确信他一定会是那个胜者,但郁承知道没那么简单。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就像是平静的海面突然掀起巨浪,轮船可能一夕之间翻覆。 果然如此。 晚宴马上开始,郁承要走的时候付庭宥拉住他:“阿承,你想好。”
“……”
“这个时候缺席,风口浪尖,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的事你不一定瞒得住了。” 郁承静静看着他,黑眸中也是一场未名飓风:“可是她现在需要我。我必须得回去。” 怀歆的父亲在家中突然昏厥,检查出急性脑瘤,脑积水压迫严重,直接进了手术室。怀歆打电话过来,人已经哭得没形了。付庭宥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还想着用理智劝他:“你再考虑一下。” “那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不管怎么说,这种时刻我要陪在她身边。”
郁承做决定的时候就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他要尽快部署:“阿宥,麻烦你尽全力,帮我遮掩消息。” 付庭宥不劝了,叹息一声:“我会的。” 电话里怀歆哭得他心都碎了,郁承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的时候,她正坐在手术室外面的凳子上,脸上泪痕未干,双眼泛着一圈红,眸光失神地看着那一排冰冷刺眼的红字“手术中”。 已经好几个小时还没出来,情况不知有多险峻。
怀歆蜷缩式地抱紧双膝,单薄的双肩好像一碰就要碎掉,那是一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郁承大步奔过去,俯下身用力把她抱进怀里。 怀歆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回来了,她说不出话来,这一刻身上有什么压着的东西浑然消解,所有的恐惧和悲伤都失了闸倾泻而出,怀歆埋头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没事了宝贝,我在。”郁承拍着她的背,喃喃着,温柔地轻哄,“我在,别害怕,我在的。” 五脏六腑颠乱得错位,心脏裂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里面空洞地呼啸着疾风,而他一来,这里就被填满了。
80. 鸳鸯 只给你买戒指。 要怎么说那种感觉, 仿佛冷寂无依的浮萍,她在水里快溺死了,可他一来, 就给了她能够呼吸的氧气。怀歆不自觉搂紧郁承的腰,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滚烫的,落在他的心房。 “郁承……怎么办……”
“我好害怕……” “怎么办……我爸爸他……”怀歆缩成一小团,眼泪不要命得往下掉,“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及早发现他不对劲, 是我没有关心他……我……” 她说不下去了, 拽紧郁承的衣角拼命地流泪,陷BBZL 入一种空妄的悲戚之中。 如果在发现爸爸头痛到夜不能寐、吃菜也会幻嗅的时候, 她就重视起来, 怎么会到如今这个地步。怀歆把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不停地自责:“是我, 都是因为我,是我没有留意……” 她已经崩溃了,控制不住流泪,声嘶力竭,郁承用力握住她的肩, 把她摁在原位:“不是你宝贝。 他死死地把她抱在怀里,将她与这嘈杂混乱的世界严丝合缝隔绝开来。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
“谁的错也不是,不要怪自己。”
“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来治, 别怕,不要害怕。” 郁承一遍一遍地安抚,怀歆的吐息急促又颤抖, 夹杂着哭腔。他裹紧了她,窒息感一阵涌上,怀歆仰颈,张大双唇呼吸,一张脸上满是泪痕。 郁承掌住她的后脑,两人滚烫的脖颈相贴,温度烧灼,都在压抑地喘气。
“别怕宝贝,我在。我在这里。” 他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心口,胸腔里的心跳一下下有力跳动:“我在你身边,小歆。” “手术中”的红灯晃晃的亮,这个时间的走廊空寂少人,怀歆一顿一挫地呼吸,哭泣声逐渐小了下去,身体却止不住地轻微发抖。 她怕。
她害怕灯熄灭。害怕看见医生的表情。
她害怕郁承突然放松力道了,不再将她抱得这么紧。 怀歆怔怔地看着那三个大字,眸光空洞而失神,她的心脏皱缩、绷紧,等待着未知的下一刻。 郁承要很用力才能维持住这个拥抱,她很疼,所以他也会疼,怀歆想也许下一刻他就会松开的。 ――可是没有。 郁承一直这样,牢牢地收紧双臂,没有放手。所有低喑沉哑的吐息都落在她的耳畔,他是她的壳,也要做她的港,和这无常命运对抗。 怀歆听到他的心跳,比平常要沉,可每落下一声她就安稳一分。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有多么依恋这个怀抱。 就在这时,灯光熄灭了。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 怀歆瞬间绷紧身体,指尖不自知地掐进郁承的手臂里,她发不出声音。 “哪位是家属?”
医生摘掉口罩,这时怀歆才在恍惚中看到对方脸上稍显轻松的笑:“恭喜,手术成功了。” - 其实过程是很凶险的。脑瘤引起的突发性昏厥要做脑室外引流手术,但是中间出现状况转为脑室腹腔分流术,要在颅内钻孔插管连接到身体内部,所以才花费了这么多时间。 郁承从医生那里了解到情况,怀曜庆脑内肿瘤偏大,而且位置比较深,不太好切,唯一万幸的是肿瘤是良性的,可以通过其他非手术温和疗法进行治疗。 怀曜庆已经在郁承的安排下转移到了高级病房,目前还插着管陷在昏迷中。而怀歆一晚上神经高度焦虑,等医生宣布之后近乎虚脱,现在也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睡着了。 郁承坐在床沿,低眉静静凝视她苍白的脸颊。
眼BBZL 角还是红的,哭得狠了,原先薄润的眼皮有点肿。哪怕已经入睡,她还是蜷缩着身体,轻颦着眉,一副很不安稳的样子。 郁承用指腹轻柔拭去她眼尾的泪,沉沉慢慢地呼吸。 皎洁的月光照进窗沿,这里好安静,他看着她,心底有什么东西缓缓落下去,又浮上来。 郁承坐了很久,替怀歆掖好了被子,确认过怀曜庆的情况稳定之后,轻声走出病房。
他站在走廊里,拨出一通去往香港的电话。 - 第二天怀歆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怔忡,一抬眼男人就坐在旁边的黑色皮椅上,表情沉肃不兴。她睫毛微颤:“阿承?”
郁承抬起头来,眼中深暗的情绪尽数消褪,转化为温柔的浅笑:“宝贝醒了?” 怀歆从陪护床上坐起来:“你怎么坐在这?”她手指蜷紧,“你、你一夜没睡?”
“处理一点事情。”郁承站起身来,温和道,“别担心,刚眯了一会儿。” 怀歆张了张嘴,脑子还有点乱。她下意识看向怀曜庆,爸爸安静地躺在那方白色的病床上,身上还插着管子排气。 怀歆鼻子一酸,掩唇低下头去。 有多少次,爸爸也是这样因为操劳而生病,但每次都为了工作,为了他们,为了这个家,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怀歆不知,他何时已经长出这么多的白发了。
容颜苍老,眼角皲裂出皱纹。脊背也如此佝偻了。 怀歆眼眶里又氤出一层潮气,睫毛湿漉漉。郁承轻叹一声,坐过来抱住了她,在单瘦的脊背上拍着安抚。 仅仅是清晨几个小时的时间,郁承为怀曜庆找到国内最顶级的脑外科医生,还请了几个301医院的专家,初步讨论研究出一套伽马刀放射治疗的保守方案,还有配套辅助措施。 怀歆怔怔地看着他,好半晌才贴过去搂住他的脖颈。她的眼底有些难掩的水意,轻轻吸气,压抑着嗓音:“没有你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昨天出事的时候赵媛清和赵澈正好出国旅游,接到消息却来不及赶回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那一刻怀歆真的觉得好无助。
下意识想到的人只有他。 怀歆还想说什么,郁承宽慰地笑了下,拥着她的肩,轻吻在发顶:“没事了宝贝。一切都会好的。” 脑室腹腔分流手术术后情况难测,有可能会有并发症,但怀曜庆清醒之后反应还算良好,就是整个人比较虚弱,一直保持卧床,说话也不怎么有力气。 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女儿的男朋友,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人家一来就帮这么大的忙,还是后辈,总让人觉得怪不好意思。而且怀曜庆这才知道,郁承是什么样的背景,他的年纪和阅历都是怀歆不能比的。 大他女儿九岁,温润儒雅、却也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当着郁承的面怀曜庆不好说什么,等人出去之后才欲言又止地拉着怀歆问,两人是怎么认识的BBZL 。 其实昨晚怀歆已经做了最坏预想,现在的情况反而给了她一些慰藉。所以她在床边端热水给老头子喝,表情甚至有点轻松:“实习的时候他是我的老板。” “……老板?”
怀曜庆差点没一口气噎住,而这时郁承又走进来了,文质彬彬对他交代:“叔叔,医院这边我都打点好了,您放心吧。” “哦……哦,谢谢……”怀曜庆有些不自然,看看郁承,又看看怀歆。后者抿唇笑了下,轻抚了抚他的肩头:“好啦,爸你睡吧,我和阿承出去了。” 怀歆带上门,轻轻舒出一口气。
其实到现在她才缓了过来,抬睫望着郁承,有些欲言又止。 男人俯低,黑眸凝视她须臾,摸了摸她的脑袋,低缓问:“怎么了?” 怀歆咬着唇,软声道:“为爸爸的事忙了一宿,辛苦你了。”
郁承眸光温缓,轻勾唇:“跟我客气什么啊宝贝。” 她心疼他:“你昨天没休息好,要不要找个地方补补觉?” 郁承摇摇头:“我得回去了。” “这么快?”怀歆张了张嘴,明白过来什么,开始不安起来,“……我是不是耽误你的事了?” “没有。”郁承打断她,抱她进怀里,紧了紧手臂,“抱歉宝贝,是最近集团事情太多,我没法抽身,等我忙完这一阵子。” 这段时间每次见完面他都是这么说,怀歆抿唇埋在他的胸口,心头有些难掩的失落。
但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点点头轻声道:“好,我会等你回来的。”顿了下依恋地拥紧他,“你照顾好自己。” 郁承喉结动了一下,捧起怀歆的脸:“小歆……” 他显然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没能开口,手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程铮。 底下的一只基金被曝出挪用公款12.8亿导致无法兑付,本来事情有可转圜的余地,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郁承不在香港,没有办法及时着手解决。媒体更是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一时之间炸开了锅。 见面以后,潘晋岳一个巴掌扇到他脸上,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混账东西!你以为我认准你了是吗?关键时刻掉这种链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自从潘晋岳积病以来,集团内部人事变动很严重,人心惶惶,都在说要变天了。郁承着手管理的时候,在有意地划分肃清一些派系,如今这些人蠢蠢欲动。 怎么会这么巧,就恰好趁他不在的时候出了这种事?郁承心里很清楚,也不需要过多求证。 他从晚宴上消失的事情虽被付庭宥等人联合压了下来,但还是有些不胫而走的风声。 只是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对方算准了这事。郁承不在,只得劳烦潘晋岳亲自出面解决。 清晰的指印在脸上浮现出来,郁承偏过头去,甚至尝到一些血腥的味道。他缓了会儿才转过来,低着眉平静说:“阿爸,是我考虑不周。” 潘晋岳胸膛起BBZL 伏,压抑着怒气,重重咳嗽两声。
郁承恭下腰,为他奉茶:“后续我会跟进处理好这件事,您仔细别气坏了身子。” 潘晋岳睇着桌面文件,并不看郁承,但他却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过了片晌,潘晋岳才冷哼一声,将瓷杯接了过来。 喝一口热茶,潘晋岳淡淡开口:“为什么去北京?” “为博源的一个项目。” 潘晋岳眼神犀利:“可我听闻是为了个女人。” 郁承垂眸,没什么情绪地哼笑了声。
潘晋岳啪地放下茶杯,极清脆一声响:“你这是什么意思?” 郁承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擦掉唇边的血迹:“我在想某些人真是别有用心,什么不据实的风言风语都吹到您耳边来。” 潘晋岳眯着眼看着他,郁承抬眸,波澜不惊地与他对视,似是在暗无声息地拉锯。
他藏得很好,用了不少办法遮掩,龚盛在北京待了那么久都没能查出什么端倪,就好像没有这号人似的。 好半晌潘晋岳才开口:“郁承,你在北京做什么与我无关。但你应该清楚自己没有多少犯错的机会。” 不是只有他郁承这一个儿子,既可以把他捧上来,也可以让他摔得粉身碎骨,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郁承勾了唇,轻声回:“阿爸,您放心,我不会再行差踏错。” 基金的事造成的动荡不小,集团内部的、媒体公众的,花了好几天才彻底解决。郁承上了车,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权势面前哪讲什么手足情谊,裘明帆选择这个时候生事,就是要狠狠挫他锐气。哪怕这个法子可能会影响自身他也还是用了,并且达成了目的。
信任稀缺,潘晋岳把原先给郁承的收回一小部分,并且短时间内不会再交权。 一旁程铮递来一瓶水:“承少,怀小姐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好。”郁承睁开眼,拧开瓶盖,极淡地望向窗外。车子在道路上疾驰,看不清过往的景色。 怀歆。 郁承可以确定,裘明帆还没有查到她的身份,至多是知道他在北京有个女人,这次回去也是为了对方。 其实郁承很早就有所防范,动用各种方法掩藏她的信息。但唯一坏事就坏在他离开了付家的宴会,现在一切都变得棘手起来。 以裘明帆的性格,有了蛛丝马迹,把人查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不能。
郁承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拢,筋脉迭起,不能将怀歆暴露给对方。 - 怀曜庆的情况保持良好,再加上赵媛清和赵澈回来以后,对他嘘寒问暖各种照顾,术后护理也全面到位,怀歆眼见爸爸的气色好了许多,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只是自郁承那天离开之后,就没怎么再跟她联系过。怀歆从付庭宥的口中模棱两可地得知出了什么事,郁承困于香港,一直在斡旋解决,忙得脚不沾地。 怀歆问付庭宥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那天BBZL 郁承回北京所以才导致后续这些事,付庭宥没有回答。
她不忍心打扰郁承,但内心总是惶惶不安。见不到他就好想念,捱了几日按捺不住微信问一句,能不能给自己打个电话。 郁承的电话在第二天早上如期而至。 “小歆。”男人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怀歆把脸贴在手机旁:“哥哥,我……” “小歆,我们分开吧。”郁承说。 - 这天的天气很好。很像是他们在深圳初见的那天,蓝天白云,格外晴朗。
北京已经入深秋了,窗外飘下金黄色的落叶。窗户没有关紧,些许沁凉的风吹进屋内,怀歆问:“你说什么?” 那头没有再出声,只是沉默着不声不息。 有什么东西发出摔碎的脆响,怀歆低下头去,看到自己刚才握着的水杯不知怎么就掉到了地上,水花溅了一地。 她很冷静,事实上从没有这么冷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