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离我远点！”

“科恩。”德拉漂亮无暇的脸上浮现出困顿，仿佛是真心实意地对她表现出来的异常愤怒感到不解。

“你在生气吗？因为他们？”

你在生气吗？轻飘飘一句，盖过了他草菅人命的荒唐行径。

德拉似乎是真的困惑。

“你……”科恩声音颤抖，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恶心和恍惚，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你把他们都杀了？……为什么要那么做！？”

抵触、反抗的情绪强烈得可怖，她感觉整个人都在晕眩，仿佛还在梦里，一瞬间从天堂掉进了地狱里。

“那是他们自愿的，”德拉慢慢朝她走过来，步履不急不缓，“女神说，想要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他手指划过一边的解剖台，上面那一具幼童的尸体，脸色灰败，灰绿色的头发如同杂草。“他姐姐生了疫病，家里出不起药钱，想把奄奄一息的姐姐扔到城外荒野里自生自灭，他过来找我求药，我问他，你什么都愿意做吗？他说是的。”

“于是在他姐姐病治好后，我拿走了他的性命，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换。”

他说完，掀开被科恩弄乱的白布一角，又重新把那具苍白的躯体盖好，目光怜悯地注视角落里瑟缩的科恩，“我并没有强迫过任何一个人，科恩。“

“女神代表的永恒宁静，我只是代替祂现行赐予了他们。”

“这样有什么错呢？”

他疯了吧？这是什么话？科恩听得浑身恶心。

“那你怎么不去死？？神经病！”她感觉身躯变得沉重，不听使唤，只得用提高的音量掩盖故作镇定。

是她先前吃下的餐点和冰沙炼乳……里面都被下了药。都知道不能吃陌生人的食物了……她怎么就从不长记性呢，先是奴隶贩子玉米饼，又是德拉做的事物……她怎么同一种坑踩了两遍…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今天她也会像那些白布掩盖的尸体一样死去。

一股巨大的悲哀无力卷席了她。

“为什么要用这么厌恶的眼神看我？”德拉靠近地上半精灵瘫软无力的身躯，俯下身，贴近她的脸庞，认真仔细地端详，“我做错什么了吗？”

“滚开……杀人犯……神经病，变态。”科恩打掉他伸来的手，声若蚊喃地咒骂。

身躯彻底地失去所有力气，剩下的抵抗被轻易地钳制，德拉抱起了她，朝地下室的更深处走去。

“放开我……我不同意，我什么都没答应……神经病放开我……”

她发出的抗议德拉置若罔闻。

“……”科恩觉得自己今天会死在这里，还来不及为那些发现的无辜尸体哀悼，她也自身难保了。

“你……你杀了我，会有人来找你的，你……不会被放过的。”她声音微弱地威胁。

德拉感觉她这副模样很可爱，像是虚弱的被拔了爪子的猫。

“你不会死的，科恩。”

死亡是一次性的，尸体是一次性的，都是消耗品。

那天他在四面女神塑像下像往常一样祈祷，渴望得到一个完美的造物，转头巡视外殿时就看到了人群里那个显眼夺目的身影。

这就是女神对他的回应。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心仪的女神赐予他的礼物，他不希望科恩一下就被消耗了。

他不会像之前对待那些寡淡无味的平民一样把她杀掉的……他会把科恩好好地、细心地收藏起来，认真对待的。

第0098章 有病就去治

月如弯钩。

皎洁的月色下，白雪和杂草覆盖的小坡上，坐着个穿华服的女人，她浓稠卷密的长发散落一地，犹如刚化形的诡异精怪。

西索不动声色拧起了眉，有些嫌恶这一幕场景。

他今天本就过得够意乱心烦了，先是要临时准备祭阵材料，又是被钦定暗选的嗣子当众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原地，还被恶心的呕吐物糊到了裤子……不知道那些随军的多舌多事文官笔官，会在皇帝面前怎么添油加醋幸灾乐祸地转述这件事。

眼前的文沙莱亚在进食，她正在吃一只鹿，用一种介于人类和非人类之间的相当野蛮的方式，活剥生吞，她来到岸上的时间不长，对人类的规则只学一层皮毛，只知道吃饭、进食要用嘴巴，却不知道人类有条件的情况不会吃生食，不会用手撕扯，也不会表现得这么血淋淋。

从另一种维度观看，她还在进食这只鹿的亡魂，虚空里全是半透明挥舞蠕动着的、或如树桩粗或如手指细的触手，紧紧缠绕着鹿的灵魂，吞咽鹿的畏怯挣扎……如果人类的眼睛能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头皮发麻心脏悸跳，然后被无边的恐惧吞噬，化作这团庞然又无形巨怪的养料。

她把柔软的脏器塞进嘴里，像吸食流体一样把滑腻腻的肉浆咽下腹肚，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不知道为什么……嗯，我总是觉得很饿。你会觉得经常饥饿吗？”

两只强大的异种，他们在世上留存的同胞已经寥寥无几，虽说怪物不需要同类，可这么长久以往下去，真的不会感到一丝寂寞空虚么。

“不会。”西索冷冷地回答。

“我不是毫无自控力的野兽。”

文沙莱亚听了愣了一下，可能是在思索和反应这句话在人类语言里的含义，许久，她才慢慢道：“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要参与人类的纷争。

既然不是为了食物。

海里太黑太无聊了，食物也泛善可陈，她本想回到虚空里去，可那里更黑更无聊，并且大部分意志都浑浑噩噩，没有交流，没有娱乐，祂们陷落在渺远幽昏漫无边际的沉睡里，并且其中相当大一部分，在人类定义的时间维度当中，祂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祂们会一直沉寂，直到这个地方的所有物质全部湮灭殆尽。

“我不知道。”西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