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沈负雪从风雪中捡起，那?娇小的婴孩握住他一根手指头，冲着他咯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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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沈负雪一天天长大，小孩儿好像天生?不知忧虑，见过人?心?险恶后，仍旧洒脱大方，还能?跟师兄师弟们侃侃而谈，说人?就是这样的，咱们不能?因一人?之恶就厌及天下，那?对天下好人?多不公平啊。

一手带大的孩子，他越看越不舍，不是没?想过把真相告诉沈负雪，但临了又踟蹰不前。

最后真相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被撕开，鲜血淋漓。

“你曾说要收我为义子，我高兴坏了，毕竟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叫你义父，叫你爹，我还能?多个真正的哥哥，也终于得到有名有分的家人?了。”

沈负雪起身，后退几步，冷冷道：“到头来不过是我痴心?妄想，一枕黄粱。”

沈负雪面无表情，直直对着渡念真人?跪下。

他俯身，一拜到底，头磕在地面上。

“一叩，谢你在风雪中捡回我，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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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拜，朗声：“二?叩，谢你悉心?教?导，养育之恩；”

沈负雪额头重重叩下，最后一跪，迭声高高：“三叩，敬你心?怀苍生?，却让自?己陷入两难、毕生?煎熬，而今终于即将解脱，愿英灵昭昭，佑宗门?上下，沈逸无福，从此退出宗门?，不再是天门?弟子。”

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眼尾飞红，而渡念真人?已是老泪纵横，悲戚难抑。

沈负雪从芥子空间中拿出一块弟子腰牌，上面刻着“沈逸”二?字，和?一朵紫棠花。

这朵紫棠花是渡念真人?曾一刀一刻，亲自?雕琢，连君霜也没?有这等待遇。

沈负雪将腰牌放至地面，当着渡念真人?的面，用手轻轻一压，抬起手掌时，地面只剩一摊粉末，再挥袖一拂，烟消云散，什么也不剩了。

沈负雪站起，毫无留念转身离开。

渡念真人?颤抖着张了张口，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

沈负雪推门?而出，被门?挡住的光线披散在他身上，沈负雪却感觉遍布周身的冷，冷意蔓延至骨头里，他身子刚晃了晃，手就落在一个熟悉的掌心?里。

他真不想招惹解昀的，但此时此刻，他迫切地想汲取一点温度，因此死死回握住解昀的手。

殷放刚靠近他，沈负雪下意识侧身，又往解昀身边靠得更?近了。

殷放的手僵在半空，最后不尴不尬地放下了。

解昀看向沈负雪：“你……”

沈负雪飞快道：“我没?事。”

大约也察觉自?己说得太快，反而有点急于遮掩的意味，他缓了缓，尽量用平和?地口吻道：“你还没?见过我在天门?宗的住处吧，走，领你去看看，我顺便也拿点东西走。”

君霜在沈负雪出来后才进入洗尘殿，跟渡念真人?说话，沈负雪要领解昀去住处游览，那?就剩殷放一个无所适从。

沈负雪领着解昀走出两步，发现殷放居然默默跟着，蹙了蹙眉：“你跟着干什么？”

殷放哽了哽，他脾气那?么烈一个人?，在沈负雪面前却这么小心?翼翼：“我也许久没?见你了，想跟你……多待会儿。”

解昀闻言，默然看向殷放，殷放对解昀就没?那?么客气，但此刻正在沈负雪面前装可怜，气氛在先，不好跟解昀横眉冷眼，于是他就看到解昀不咸不淡剜了他一眼，而后非常显眼地捏了捏沈负雪的手。

殷放：“……”

娘的！

沈负雪：“可我不想跟你多待，天门?宗那?么多地方，随便去，别出现在我眼前就行，殷放，太缠人?可不讨喜。”

扔下这句话，沈负雪带着解昀扭头就走，也不管在原地的殷放神色有多少种变化。

沈负雪拉着解昀边走边说，此刻的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真话也好假话也罢，总之他需要说点什么，不想静下来：“唉你看他俩就是缠人?，旧爱处理不好也有麻烦，还是秦楼楚馆的花魁们最贴心?了，知情识趣不缠人?，等你想回头找他，人?家还能?给你卖笑。”

解昀听他满嘴胡话：“你真喜欢过他俩？”

“嗯？真的真的，啊你看，到了。”

沈负雪停在一个院落前，门?前正有弟子扫尘，见着沈负雪赶紧行礼：“沈师兄。”

沈负雪摆摆手，让他们离开，带解昀从院门?往里，院中不少奇花异草，姹紫嫣红开得正好，一汪池水中游鱼欢腾，主?人?在与不在都不影响它们自?由自?在，古树下挂着缠着藤的木秋千，风一吹，摇摇晃晃。

这里就是沈负雪曾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处处都留着他的痕迹。

院中正屋是个两层高的小阁楼，天门?宗内有安排弟子洒扫，因此沈负雪一年多没?回来住，里面依旧干净。

在沈负雪侃侃而谈，要伸手推开阁楼时，解昀脚步顿了顿：“沈负雪。”

沈负雪语调轻扬：“嗯？”

解昀：“你想哭吗？”

沈负雪没?有回头，笑了声：“突然说什么话，走吧。”

解昀没?有再出声，只是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从重逢开始，沈负雪虽然爱嘴上撩拨他，但只动口不动手，行为上不仅规矩，还特意避嫌，但方才他们双手交握，一路走来，被很多弟子看在眼里，恐怕他俩的传闻又得再往上拔高几层。

沈负雪神思分明不在此处，连这点都顾不上了。

阁楼内的景象倒是与解昀想象中大不同，窗明几净，瓶中插花也被悉心?照顾，今日洒扫的人?还点了香，但这屋子……居然察觉不出曾有人?生?活的气息。

多宝架上除了几个空瓶子，别的什么都不剩，仿佛被洗劫一空；文房四宝位置不对，空出的位置是被人?取走了东西，待客桌椅上更?是光秃秃，空有架子而已。

就算一年没?住，也还是清冷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