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人家要救命呢。”
“能拿得出这么多钱,肯定不愁天材地宝,让一让怎么了?”
沈负雪听着大堂内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唇边笑意渐渐加深,眸子里的温度却随之冷下去,桃花秋水结上了厚厚寒霜。
指责的、打抱不平的、凑热闹的,各种言语纷至沓来,迫切要把他淹没,他听着听着,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有趣,实在有趣。”
这些人想看什么,想看他慌不择路,还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在众人大义的声讨中溃不成军,被迫让步?
沈负雪微微倾身,寒霜似的眸子里覆上异样神采,仿佛有股疯劲儿藏在冰下,只待破土而出,他笑得肆意:“倘若我也要救命,诸位又教我如何选?”
群情鼎沸的声音骤然静了一瞬。
而后有人小声道:“……别人先说要救命,他也跟着说,莫不是框我们?”
说得再小,落在归墟期的耳朵里都清晰得很,不知为何,沈负雪突然大笑出声,笑得肩膀直颤,停不下来。
“世人啊,世间啊……哈哈,唉,有意思,真有意思。”
“沈负雪。”
解昀惊疑,一把拽住他手腕,沈负雪的情形很不对劲。
“嗯?”沈负雪缓缓侧过脸,多情的眸子淬着漂亮的霜雪,惊艳又危险,他说,“你也要我让出去?”
他仍然是笑着,但离破碎不远了。
只要解昀给个和众人一样的答案,他就能安心从悬崖边跳下去,从此谁也别想再牵住他。
沈负雪甚至有点期待地想,说吧,你也随着他们说吧,这样我就不会对这红尘有半点念想了。
萧子乐也被沈负雪吓了一跳:“救谁的命,你的?不是轻伤吗,怎么就成救命了!这么严重你还想瞒着我们,花含玉!”
花含玉也焦急地伸手,沈负雪却将他的手按下,铁了心僵持:“不用,含玉。萧子乐,我也不用你付钱,反正今日桑木枝我势在必得,你们劝也没用。”
沈负雪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难看的模样:他既不给解释、也没有理由,非要一意孤行,在外人看来绝对是不可理喻,哪怕是熟悉他的故人,肯定也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一个卑劣、蛮不讲理的形象呼之欲出。
来吧,来吧。
沈负雪嘴角笑意无言加深,他等着他们将他推下去,只要在悬崖下粉身碎骨,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因为他这边久没叫价,面具男再度出价:“三十七万五千。”
沈负雪直直注视着他身边的人,耳边的声音很遥远,像是隔了层水雾,他隐隐雀跃,在等待宣判,他觉得此刻自己清醒极了,但又有种酣醉的虚幻,心脏好像在颤抖,让人头晕目眩。
沈负雪动动唇,如同木偶重复动作似的,下意识要继续报价,却被人打断了。
“四十万。”
解昀的声音清清冷冷,穿透雾障。
沈负雪怔住。
他碎了霜雪的眼珠极其缓慢动了动,茫然、不解地看向解昀。
解昀没有把他推下去,解昀死死拽着他。
“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沈负雪。”解昀说,“别再这么笑了。”
解昀抬手,用指尖轻轻揩过沈负雪眼角,那里有刚才笑得颤抖时逼出的泪花。
眼尾残红,桃花霜笼。
在他看来,这不是笑,分明是哭。
别哭
花含玉看不见,紧张地回握住沈负雪冰冷的手:“好,不探脉,不探,负雪别哭啊,别哭。”
沈负雪好似刚活过来,神智一点点回笼,被解昀碰过眼角,被花含玉握着手,他恍惚着理解发生了什么,浑身僵硬:“我没哭。”
外面又一声报价,解昀头也不回,用灵力裹着嗓音传出:“四十二。”
萧子乐还在气:“你说你想干什么
喃風
,让花含玉给你治治病能怎样,沈负雪你要气死个人!还说什么不用我给钱,四十二万灵石了,你到时候钱不够,不叫我声哥我还真不给了!”
“不用你给,”解昀说,“我给。”
沈负雪踩在悬崖边的脚重新踏回实地,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他紧绷的肩缓缓松下:“……说了不用你们给,我钱够。”
解昀,解灼华,你可真是沈负雪默念着他的名字,心口慢慢回暖,呼出梗在喉头那股凉意,算是再被拉回这红尘人间。
还有,不仅是解昀固执地拽住他,花含玉和萧子乐也不肯对悬崖边的他踹上致命的一脚。
即便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沈负雪难言地看向萧子乐:“你不劝我把东西让出去?”
“你不是说你也需要?虽然你小子铁定有事瞒着我们,但我信你,你从来不是不仁不义的人。”萧子乐脸色臭得可以,“别人的命是命,我兄弟的难道就不是?”
“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不是身负重伤,还敢一个劲忽悠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