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祁昭瞧着宋云逍慢慢走进,他身穿的白色里衣已经被血染红,他却不在意,只是盯着宋云逍,皱了皱眉,长篇大论的解释他也说不出口,心里杂揉几番,也只说出了:“在下失忆这段时间,多谢宋公子招拂,日后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为公子办到。”

宋云逍手指轻颤,笑了起来:“大傻子,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是朋友吧,你恢复记忆了也用不着和我这么生疏啊,不过以后有事我肯定会麻烦你的,谁叫你是我朋友,先整理伤口吧。”

所有的暧昧烟消云散,只剩轻笑后点点落寂,宋云逍将药箱放在凳子上问他:“自己能换吗?”

王祁昭点点头,宋云逍也就微笑地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很喜欢谢御医吧?”

王祁昭愣怔片刻后,点了点头。

“嗨,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你有个很重要的人,原来这个人就是谢御医啊,你快些休息吧,我也算是把你这麻烦甩开了,真是松了口气,等闲下来我就可以继续游山玩水了。”宋云逍微笑地和他摆摆手,关上了房门。

王祁昭沉默地眨了眨眼,他多少记得他失去记忆时有多缠着这人,好在这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也算是没酿成大错,他低垂下头简单地整理了下伤口。

接下来的几日,王祁昭就一直跟在谢寻桓身边,不管他去哪都跟着,跟着就算了,还一句话都不说,像个背后灵一样,谢寻桓气得牙痒痒,每天入睡前,房门都关得砰砰响。

那个顾县令就像是料定覃皓之他们不敢把他怎么样,只要别人态度一硬,他就装死。

覃皓之再一次来地牢看他的时候,顾县令还夷然不惧:“哼,我不会说的。”

“不说就算了,谢御医给他灌药吧。”覃皓之冷淡地摆摆手。

几个进去按住顾县令的手脚,谢寻桓现场调配好一碗药,递给他人。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覃皓之你要滥用私刑吗?”顾县令惊叫道。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是也用这毒药对付昌平县的百姓吗?”覃皓之冷冷地瞧着他。

顾县令惊慌了,眼见药水就要灌进他嘴里,他大叫道:“不是我想杀昌平县的百姓啊,都是摄政王让我做的。”

顾县令喘着粗气,见覃皓之还面露杀意,忍不住讨好地说道:“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之前修河道闹出人命来也是摄政王指使人做的,就是那个周义德干的,那小子说好他借机起义后,我就可以出来了,却还囚禁着我,就是怕我说出来。”

顾县令见他们松开手,忙手脚并用地抓住覃皓之的脚痛苦起来:“我什么都没干,覃大人你要相信我啊。”

见覃皓之不为所动,他一股脑地道:“还有当年并不是我害你到沛县去的,那本就是先帝的意思,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当时趁机去奚落你,我有错我道歉,覃大人可不能因此记恨我啊。”那狗官怕覃皓之为难还甩了自己几巴掌:“我真得罪不至死啊,覃大人。”

覃皓之沉着脸瞧他:“你不用狡辩了,如今你犯下的罪,死多少遍都赎不了。”

顾县令被人拖走,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知道摄政王很多事,让我活下去,我可以将功补过。”

李毅崇忍不住噗嗤笑起来,对身边的谢寻桓小声道:“这人还真是孬种,太不经吓了。”

谢寻桓耸耸肩。

在一旁的王祁昭听了这些话,眸色一暗,对这表弟多少有些愧意,若非他们王家,覃皓之也用不着吃那么多苦头。

在皓之被放到沛县去当县令时,当时的他只是先帝身边小小的护卫,并无什么说话的权利,先帝倒是含笑地问他:“覃皓之是个可用之材,我却将他调走,你们王家人是否会怨朕?”

“陛下知道了?”

“他同王侯爷还是有几分相似。”

“朕并非有意,只是不能让宁王知道他的存在。”

“为何?”王祁昭对洗刷他们王家冤屈的宁王还挺有好感。

皇帝勾唇笑了笑:“有些东西求而不得便成了执念,宁王已知晓你们王家守着宝藏的事了,朕不想他同你们王家有过多接触,免得生出其他事端。”

王祁昭一怔,他分不清帝王是为了宁王才调走覃皓之,还是为了他们王家不泄露宝藏地址一事,才调走覃皓之。

让他们王家世代守着冷冰冰的宝藏也就算了,竟然连外家出头的机会也不给?先帝又为何如此纵容那些贪官?就拿那顾县令的事来说,暗地里那些贪官贩卖考题,用金钱买卖名次,这帝王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他们王家为何还要忠臣于皇家?这也是王祁昭一直没闹明白的。

牢房里顾县令被吓得说出了很多事,除了近些年的贪污贿赂,江宁的事果然都是摄政王弄出来的,周义德也是摄政王安排闹起义的人。

“摄政王是打算造反啊。”宋县令叹了口气:“那京中岂不是要变天了。”

“是真的。”顾县令哭兮兮地道:“我晋文府失势后,也是因我为他办过挺多事,他念在旧情饶我一命。”

“那你现在全说出来,不怕他要你命?”李毅崇冷笑道。

顾县令面色一变,转开话头对着覃皓之道:“我们这些当下属能对上面的说什么不是?摄政王就是这等心狠手辣的人啊,就像两年前桂和村全村被杀一案也是摄政王做的。”

覃皓之一怔,桂和村的案子?他查了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音讯,如今竟然有人告诉他是摄政王做的?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一点苗头都没有,他心间巨震,冷着一双眼瞪着顾县令。

顾县令本就是想说出来惹他不快,见覃皓之面色难看起来,便装作害怕地发起抖着:“想来覃大人也早就知道了吧?毕竟这件案子还是陛下压下的,你为陛下办事,陛下肯定和你说了。”

像是一把利刃划破天际,天空一阵闷雷闪电,他跌坐在泥潭里动弹不得,覃皓之颤抖地握紧拳头,冷声吩咐别人把顾县令说的话记录好,就出去了。

顾县令瞧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覃皓之得意地笑了,你为皇帝卖命,看看别人把你当成什么了?哼,等摄政王成功攻入皇城,看你们还怎么关着我。

覃皓之漫无目的地走着,难怪他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来,他的权利来源于皇上,皇上有心瞒他,他当然是不会知晓了,可为何要瞒他?

有什么是他不能知晓的吗?

感觉多年以来的坚守出现裂缝,他一直被人利用,连个真相也不能知晓,他当官只是为了百姓,只是想他们不再受苦,而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赋予的,他被别人利用,被别人隐瞒,许是连他想做的事,想说的话都被扭曲,他有没有在他所坚持的正道呢?还在不在?还对不对?

脑壳疼得快要裂开,他浑浑噩噩地走着,就像要往地狱走去,前面有一些难民蹲坐在墙角说话,瞧见他喊道:“覃大人。”

覃皓之呆怔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着。

衣袖却被人扯住,有个小孩偷偷跑了过来扬起一张笑脸道:“覃大人,这是我跟我爹刚刚从山上找到的参薯,刚烤熟的可好吃了,给你。”

孩子把参薯放进他手中,有些依依不舍地吞着口水,孩子气地抬起头,一本正经地道:“我以后也要做一个像覃大人一样的好官。”

小孩说完红着脸就跑了,覃皓之低下头瞧着手中还散着热气的参薯,眼里也缓缓地漫上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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