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节的时候,寇冲回家,疑惑的目光在家里人身上转了几圈。大家都穿着新衣,俞婉也是一身淡青的裙子,深绿比甲,衬得人比花娇,容颜如玉。胡杏娘将寇冲拉到一边去解释,为什么俞婉穿着青色而不是藕粉色。
寇冲低着头听娘说话,目光遥遥朝俞婉望了一眼,随即紧抿嘴角,半晚上再没说话。
吃完饭,俞婉端出了月饼,是她亲手做的。
制作月饼,最要紧的原料是猪油,并不要熬熟的,那样会少了清香,加入的红枣也不能去皮,为了保留鲜美。先用上等白面生拌猪油,在案板上反复揉搓百次,这才加入枣肉,也可以用松仁、核桃仁、瓜子仁作馅,稍加一点温水化开的冰糖。这样做出来的月饼跟平常的不一样,吃起来甜而不腻、松而不滞,香软柔腻,口齿生香。
俞婉不爱吃月饼,也不爱赏月,乡下地方也没这个习俗,不过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而已。在城里过节才好玩呢,可以看戏、逛灯会、猜谜、游庙会。那都是上辈子她经历过的。吃完饭她就钻进自己房间了,展开手心一看,今天最后三滴苍兰仙露已经凝出来了。
她手中的苍兰仙露每天能凝出六滴,早上辰时三滴,晚上戌时三滴,若是这一天她用苍兰花去提取某种花的精纯,根据提取的数量,就会相应地少几滴。
用的时间长了,俞婉就有点猜到仙露的来历了,很有可能是方圆空气中动植物或者自然界中的灵气凝聚成液,化为实体。仙露内服对身体很好,不但可以将身体内因食五谷杂粮产生的杂质清理掉,还能保持身体内部器官甚至每个细胞的鲜活,使它们饱满,处于最水灵的状态。
仙露加在吃食中,也可以最大限度将食物的好处激发出来,就好比银耳猪蹄汤,上辈子俞婉在周家看过,那些有钱的奶奶太太们吃这个养身子,还有丰胸润乳的说法。她前世也跟风尝试过,收效甚微,如今吃了几个月,效果由小积多,倒发现这道菜的不凡来了。
一直困扰她的平乳问题,终于有了变化,半个月之前她就发现两个乳下好像生了一点硬块,仔细一模,有点疼,不太明显,今晚再摸,小姐妹们所描述的那种痛她终于感受到了。这就说明乳儿开始发育了,还真是轻轻一碰就疼的样子。
虽然来得有点晚,总算来了不是,而且葵水也有了变化。前世身体不好,就反应在葵水上,每次第一天疼得在床上打滚,量也少,淅淅沥沥三天就没了,颜色是不正常的暗红,听谁说是什么湿气重寒气重。俞婉不懂那些,但她知道自己身上大病没有,小毛病多。
随着乳儿开始发育,前些时候她来了第一次葵水,不多不少整整五天,是正常的红色,肚子也疼的不厉害。相比上辈子受刑似的,已经好了太多,自从回来,一切都在变好。
俞婉欣慰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虽有胡人血统,但更像胡汉中和之后的样子。鼻子没有胡人高,又比汉人挺拔,嘴唇粉红丰润,像是枝头饱满成熟的覆盆子,眼睫毛跟眼睛像胡人,又并不凹陷的过分。前世她就是大柴村出落的最美的小娘子,即使拥有苍兰仙露的罗衣,也只胜在气质跟皮肤,五官远远不及她精致脱俗。
如今苍兰仙露在她手里,变化是润物无声的,将自己养得美美的,对生活都更有信心起来。
俞婉身上已经自带苍兰的清幽香气,便不再用其他花制作出来的香膏香粉,每天睡觉前起床后只用稀释过的苍兰仙露拍在脸上身上。收拾好了自己,寇芙过来敲门喊她出去玩,爹说请大家吃月饼。
俞婉跟寇冲都无法完全融入新组成的家庭,寇芙是最自在的一个,叫起爹爹姐姐来,自然又亲切。俞婉拗不过她,顺了顺裙子,起身出去。
乡下人睡得早,倒也没玩多久。寇芙跟姐姐玩了几轮抓石子儿,赖在哥哥身上亲昵了一会儿,就张着小嘴打起秀气的哈欠,胡杏娘抱着瞌睡的寇芙进屋去了。
爹也不在,不知干什么去了。俞婉困了,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站起来朝自己屋里走。正要关上门,一只手伸过来抵住了。
寇冲好像又长高了些,现在就得她仰望着了,少年的轮廓逐渐锋利,向青年过渡的肩膀初具伟岸,金刚铁骨般的身躯正在逐步练成。他的身上甚至有一种混杂着少年、青年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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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蓬勃的男人味道
俞婉上辈子成过亲,有过男人,自然明白那是什么。只不过她的丈夫常年泡在脂粉堆里,阅女无数,那点阳刚之气等同于无。寇冲却不一样,快要成熟的、蓬勃纯净的男人味道,经过苍兰仙露滋润后的俞婉敏感地要命,扑面而来的纯阳之气,将她团团包裹,化成实质般染指裸露在外的肌肤,汗毛几乎在跳舞,瞬间令人筋酥骨软,呼吸加快。
她控制不住眼神荡漾,连忙后退一步。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他抬手就能将她完全包裹在怀里,严丝合缝,一点不露。
“你干什么?”她不知道,此刻她水润的眼睛一点威胁力都没有,反而像虚张声势、散发着甜腻的奶猫。
寇冲喉间微痒,也不知怎么了,近来十分燥郁,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禁锢着,急需释放。师兄调侃,说他长大想要女人了,寇冲嗤之以鼻。
此刻,却觉得他是真的长大了,他居然想将俞婉压在身下,狠狠弄她。肮脏的念头一闪而过,他连忙错开视线,怕她看见自己眼眸深处蠢蠢欲动的邪念。
如山脊一般的身躯微屈,他配合她的身高低头,“再过几天我就去庸良城安西卫从军,没有特殊情况,几年内回不来。”
俞婉巴不得他快点走,就有点表现在脸上。闷痛的感觉从心间传递开来,寇冲面色冷淡下来,“家里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娘你妹妹。”俞婉不满地保证。
他不是这个意思,寇冲也不知道为什么独独对她说,连他娘都还瞒着。他期待她什么反应,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冷淡疏远的样子,他不甘心,“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上辈子他瞎了一只眼睛,都能从一个小兵爬上去,拼杀成掌管十万大军的将军,如今他健康挺拔,又本是个心性坚韧的人。俞婉相信他能做成任何一件他想做成的事情,这不是她对他有信心,而是客观事实。
“没有。”
寇冲具体是什么时候走的,俞婉没去打听,也不放在心上,她着急改善自己的日子呢。赚到钱之后,她将一半拿出来买材料,一部分改善家里的生活,便没有多余的能存住了。
她制作的香膏很受欢迎,百香阁又极会宣传,供不应求,但俞婉还是克制着每个月不过二三十盒的供应。一来,东西多了便不值钱,二来,她恐怕还被张家惦记着。虽委婉地跟刘掌柜提过一次,不知百香阁背后的东家是怎么想的,觉得不应该为了她得罪县丞还是她的东西对他们价值没到那份上,完全没有替她出手的意思,只是一味催着她多制作点香膏,价钱好说。
甚至有一次隐晦地打听起了秘方,愿意出大价钱买下。做生意就是这样的,只有重要的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一劳永逸、安枕无忧。百香阁打着好算盘,肯定是想看她坚持不住了,自己主动杀鸡取卵吧。
俞婉上辈子早见识过人心的丑陋,倒也不怕,只是庆幸跟百香阁的合约只签了一年。在这一年内,百香阁为了自己的生意,也会悄然抹去她的痕迹,不被张家找到,一年后若还是不肯交出秘方,那就另说了。
其实重点不在秘方,而在于苍兰仙露,但这个东西来历太过匪夷所思,一经人知道恐怕就是灭顶之灾,俞婉死也不会跟任何人说的。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卖秘方,除了百香阁的来钱途径,恐怕还要多做打算才是。
俞婉又制作了一款新的妆粉,制作过程倒不复杂,原料也简单,因为有苍兰仙露的加持,她制作出来的任何东西都是极为难得的好东西。这款桂花香粉细腻芬芳,搽在脸上就好似人本身的好气色一样,非常天然纯净,就是出汗沾了水也不会留下沟沟壑壑的痕迹。
她把东西都交托给了三叔去外地售卖,大柴村本就在化隆县的北方边缘,再往北走一点就是沙州境内。时人出远门都要路引、盘缠、各种打点,城城镇镇层层盘问检查,又有一个宵禁的存在,贫民百姓出一趟远门极为不便。
好在大柴村后有一条山路,从这里过去走一天就能出境,还能省下不少麻烦事。三叔这半年做生意以来,也渐渐认清了现实,他一个乡野小民离集市又远,手上又没有奇货可居的好东西,再能吃苦,不过就是赚个零花罢了,养家糊口还早着呢。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说的就是做生意啊。所以得知俞婉跟张家还有百香阁之间的矛盾之后,三叔蹙眉片刻,“那张家有钱有势,盯上了你的好东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民不与官斗,咱们该想个稳妥的法子才是。”
不过就是仗势欺人罢了,叔侄都明白这道理,却不好以卵击石。唯一的办法除了把方子交出去,就是金盆洗手,再也不干这个,或许能争一席容身之地。
不说俞婉舍不得,就是三叔,亲眼看见俞婉凭这门手艺,将日子过得滋润起来,心里也艳羡不已。庄户人家没有奇遇,哪能学会一门独一无二的手艺,俞婉的方子是她北边来的娘留下的,她又有天赋,就此搁下多么可惜啊。
三叔道:“大不了咱们不在化隆县出头,换个地方,我想那张家势力再大,也有他管不着的地方。”
三叔这想法跟俞婉不谋而合,叔侄俩当即把目光放在了更北边的沙州,大柴村这地方,正是占了天时地利。之后三叔便不再跑化隆县这小地方,而是担着货架翻山越岭,去北方贩胭脂水粉。
俞婉除了给百香阁供货,更多的精力跟心思都放在了跟三叔的合作上。他们叔侄都是厚道人,谁也不占谁的便宜,三叔本来只打算要三分利,但说到底他出力最多,行走在外还担着各种风险,又要打点纳税,俞婉不肯三叔吃亏,所赚的银子两人五五分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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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婉出落地叫人望尘莫及
出门一个月,第一笔利钱拿到手居然就有六七贯钱,虽是毛利,也比这半年来四处奔波赚得还要多。三叔高兴,提着酒来找俞家兴,说是他养了一个好闺女。俞婉趁机建议三叔,可以购置一只驴子或者骡子,比自己担着货架跋山涉水强,还能带更多的东西,除了过去贩胭脂水粉,还可以把瓜州的东西贩过来倒卖,毕竟三叔挂着小商户的名头,也能给真正的胭脂生意打个掩护。
三叔赚了钱,不但他一个人高兴,三婶也感激俞婉,对她越发好了,经常喊她过去吃饭,或者叫家里几个小孩子帮俞婉上山去采花。别的她不清楚,俞婉做得那些东西,需要大量鲜花原料她是知道的。
拉着俞婉的手,去看家里新买的驴,为这精贵的畜生,三叔赚得钱全搭进去了,还欠下不少。好在那些很快都会回来,一家人都很珍爱这匹黑驴,俞香月尤其宝贝,天天给它喂细糠,采最嫩的水草,养得膘肥体壮,精壮矫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