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舒服地昏昏欲睡,靠在他身上。原本她还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出来这一趟倒是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这样一来,她就能心安理得地折腾了。

吃过饭之后,俞婉叫水生准备了笔墨放在桌上,她打算将聚宝阁卖得好的那些香脂水粉配方全部默写出来。除此之外,还缺一个作坊,哪怕只有方寸之地也方便自己研制些东西,不过她手里现在没钱,三叔那小地方,赚得钱一家子嚼用都不够,想来也没多少积蓄。

写完方子,放在桌上晾干,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上咕咕叫唤。根据以往的经验,今天是见不到寇冲了。俞婉靠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琢磨怎么摒弃现实的麻烦跟三叔合作,站得腿酸,伸个懒腰,由水生扶着进屋里去洗漱。

而跟俞婉的院子挨着的另一处院子,来荣管家已经带人收拾好了床铺,扭头一看,哪里还有大人的影子。他是知道的,指挥使每晚不定时出门,不到半夜三更不会回来。其实也没有去别处,就在隔壁院子待着,来荣一直以为那位姑娘是指挥使养在外面的外室,仔细看来又不像。

要说指挥使不在乎不牵挂,又吩咐不准怠慢,不但府里人众星捧月伺候着,便是指挥使,也如珠如宝地守着。

中午的时候原本不该那个时辰回家的指挥使突然进来,发现隔壁没人,当时那脸色,黑得能抓下来。指挥使众所周知脾气不好,身边人都清楚他冷淡,个个手脚麻利勤快,指挥使生活的要求也不高,还从未见他生那么大的气,虽一言未发,却给人一种下一瞬就要掀房子的错觉。

大家都不敢近前自找麻烦,来荣身为管家,谁都能躲,他逃不掉。好在指挥使并未在意他们,冷飕飕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便飞奔出了门,神勇的骏马利箭一般眨眼便消失在门外。

等人带着好端端的姑娘回家,家里一众下人皆松了一口气。来荣打定了主意,往后姑娘去哪里,他得掌握第一手行踪,以备指挥使随时抽问,实在是今日那样背上起冷汗的经历叫人太难忘。

在两个院子之间紧挨着两道抄手游廊,浓重的夜色中,只要不抬头看,还发现不了屋脊上坐着的人。寇冲腿上放着一柄弯刀,银光雪亮的刀刃上沾染地深重的白霜,用衣服轻轻将冷霜擦去,却无法平复快要破体而出的暴躁。他紧紧盯着月光掩映下的房门,直到窗后微弱的烛光熄灭,沁凉的夜色中万物安眠,波动的心绪终于渐渐归于平静。

风声翻绞着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正房里突兀响起惊叫。俞婉一下从梦中惊醒,蜷成一团,水生就睡在起居室外面,还没开口叫,房门从外面被人冲开,高大的黑影倏忽奔到床前,“怎么了?”

水生也被惊动了,进门看见床前两个人,吓了一大跳,慌忙点燃油灯,屋子被照亮,这才松口气。冷风一激,彻底清醒了,俞婉被扶起来,靠在对方结实冰凉的怀里,眼泪汪汪地,“腿抽筋了,好痛。”

她皱着一张莹白粉润的脸,浓密的睫毛紧闭,忍痛时牙齿咬住嘴唇,靛青的头发披在身后。挺着大肚子,像一朵绚烈开放却无骨的花儿,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

寇冲低头,棱角分明的侧影在烛光下闪烁,察觉到她在发抖,用被子将人裹紧,这才轻轻揉她的小腿。俞婉老实不客气将脚放在寇冲怀里,看他紧张一瞬后恢复淡然的表情,得寸进尺地靠过去,“你怎么来得这么快,你没睡觉吗?”

她好奇地将脸凑到他眼前,他垂下的一点点发梢几乎扫到她的眼睫毛,寇冲动作僵了一下,呼吸放缓,似乎嫌弃似的将她脸推开。她的脸蛋滑腻雪白,印在指尖上软得不可思议,肌肤相接的地方似乎‘砰’地轻轻一声,点燃了一株小火苗,滚烫的触感迅速蔓延全身,将血液里蠢蠢欲动的某种不可控制的东西点燃。

寇冲没有要交谈的意思,安静地给她按摩,俞婉没有骨头似的轻轻靠在他身上,抱怨他这几天不理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下去,怀孕耗费心神精力,眼皮撑不住,瞌睡铺天盖地,靠在他怀里,她就安心地不得了。

柔软馨香的身子极为放松依恋,毫无戒备将自己全部交给他,寇冲冷峻的表情柔和下来,脉脉看着怀里的人良久,拇指擦过她娇嫩的脸蛋,将人放在床上。哪怕她身份不明,靠近或许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抽身就走的想法却迟迟付诸不了行动。

他稍微一动她就睁开迷蒙的眼睛,困倦地拉住他的手,“寇冲,你陪我睡吧。”

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躺在她身边。她的呼吸浅浅,带着淡兰香,脸蛋粉桃似的,整个人柔软、芬芳、温暖。寇冲右手放在俞婉腰上,指头随着心头翻涌的情绪不受控制蜷缩又张开,最后是挣扎无果后的自暴自弃。

防备的眼神褪去伪装,显露出疯狂的渴求,小心又不容拒绝地将脸埋在她发间,干涸的土地终于迎来甘露般深深吸口气,修长有力的四肢有生命般收紧。

他想,哪怕她要他的命,他也不可能放开她了。

俞婉这一晚睡得很香,起床时模模糊糊记得昨晚身边有人。她哪里不舒服,稍微哼哼,就被察觉,然后带着安抚的抚摸便落在她脸上,酸疼的腰间,或者肿胀的小腿上。

第二晚,俞婉便得寸进尺地亲自去找他,路上也有些忐忑,万一他不理会,自己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俞婉站在门外想了想,听到院子里长剑挥舞地虎虎生威,剑势凌厉,笔走龙蛇,持剑的人长身玉立,人剑合一,是疆场千锤百炼出来的锋利。

一套剑术完毕,她才走上前。

叉着腰,活像个蛮不讲理的刁蛮孕妇,“到睡觉的时候了,今晚睡你这里还是我哪里,你屋里的床怎么样?我不喜欢睡硬床,太软了也不行,腰疼。要不还是我哪里,我叫人打水来洗漱,就这么决定了。”

说完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扶着水生的手往回走,走到门口听到身后迟迟传来的脚步声,得意地仰起下巴,凯旋而归。

番外·回到前世52055字*长腿140老啊姨140整理

番外·回到前世5

寇冲洗漱没用多长时间,也不像俞婉要在身上抹些水啊乳啊之类的东西,披着一头濡湿的头发便进来了。他穿了一身黑色的中衣,水滑的料子,隐隐可以看见肩膀和胸肌的轮廓,头发将衣裳打湿,洇出一团更深的颜色。

他也不擦,仍由湿衣服贴在身上,俞婉记得他功夫很好,有时候运行真气就能将头发烘干,“你怎么不吹头发,就像用真气烘干。”她想说梦外,好像不对,说上辈子也不对。

又想到梦外寇冲封了爵位,如今跟当时的情况不一样,兴许他还不会呢。俞婉便叫水生找来一条干净的帕子,自告奋勇给寇冲擦头发。揉了没有两把,寇冲便将帕子接过去,自己胡乱擦了几下,也不管是不是干了,将帕子扔在了一边。

他还是不习惯她无微不至的亲昵,就好像森林中有一种五彩的虫子,花团锦簇地释放致幻的喷雾,一旦陷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俞婉嘟着嘴巴,走到床边坐下,水生正好打来了热水。月份大了,腿脚肿得厉害,每晚用热水消消肿,能舒服一点。她两只手撑在身后,挺着大肚子,看不见水盆,抬起脚才能看见肿得馒头一般高的脚背。

泡了一会儿,感觉滞涩的的血液加快了流动,脚上的知觉恢复了一些,她两只脚互相交叠着踢水,毫不客气地要求寇冲帮她洗脚。寇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白的晃眼的两只脚丫,嫩生生的脚指头像是新鲜的藕。

“你以前就给我洗脚的,还给我按摩缓解酸痛这个可是你的。”她挺了挺肚子,示意给他看。

寇冲倒是没说什么,蹲下去将她的脚放在手心里搓了搓,其实干净的很,什么也没有,用帕子擦干,小心扶着俞婉在床里面躺下。

屋里多余的灯烛全都灭了,余下桌上一盏油灯,因为俞婉起夜勤快,口渴了还要喝水。以往不爱在屋里放人,每每都是自己折腾,如今有寇冲,她稍微一点动静他便惊醒了,并不要她起来,翻身不过多少功夫便将水送到了床上。

俞婉终于又过上了被人精心伺候的日子,白日里寇冲出了门,她便在家里计划开作坊的事,毫不客气地问寇冲要本钱。他也不问她干什么,只交代来荣,除过夫人出门要第一时间汇报,不管她干什么都只管满足。

因为寇冲无条件的支持,俞婉直接嘱托了来荣去跟三叔接洽,为铺子供货,将百货铺重新开了起来。因为来荣参与了三叔的铺子,并不能时时守在家里,赶车的张东盛便调了进来,俞婉知道张东盛身上不少在战场上留下的暗疾,之前她还做过膏药给他治疗呢。

看他还是一副伤痛在身走路都不大行的状态,俞婉抽空用了整整一滴苍兰仙露制作了一款量身定制的膏药,送给了张东盛。张东盛用了不过五六天,大夫断言永久性的创伤内里竟然传出热乎乎的感觉,就好像已经枯败坏死的经络重新换发出活力,要长出来了一样。

张东盛激动地进二门谢过俞婉,等到指挥使出府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看他红光满面的。张东盛是一个很勇猛的将士,若不是受伤,前途不可限量,因伤退役后在指挥使府杂役,自己虽不至于觉得辱没,到底心灰意冷。

寇冲许久不见他这么高兴,脚下的步子便慢了下来,张东盛精神奕奕的,“夫人专门为我做了一款伤药治我的腿,非常好用,大人看我的腿,是不是比以前有力气多了,看着也不那么丑了。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好呢。”

寇冲也为他高兴,点点头,嘱咐他好好养着,这才出了门。骑上马之后,才回过味来,连张东盛都记挂在心上,却什么都没有送给他,心里不由酸溜溜的。

太阳东升西落,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紧闭的大门因家主人的归来渐次敞开。寇冲扔掉缰绳,像一阵小旋风刮进门,门童已经习惯,近来大人回家很少在二门外逗留,以往有人来访,要紧事商量起来在书房一待便是一个多时辰。

如今大人不喜欢将公事带回家,遇人来访说不到几句谈话便结束。不过这样的大人却比以往多了些人情味,无欲无求的人突然沾染上烟火气似的,连整个宅子都热闹起来。

俞婉正在厨房里忙活呢,最近秋收,家里采买了不少当季的瓜果蔬菜。秋天干燥,容易上火,她打算制作点秋梨膏泡水喝,而且孕妇本就火大,近来半夜经常醒来,就是心火太旺的缘故。

嘱咐好厨娘看着火候,俞婉扶着水生的手进了上院。为了方便,寇冲不少东西搬到了俞婉的院子,进门先换下来一身家穿的袍子,洗了手脸,拿了书这才坐在俞往房里看。

俞婉爱舒服,原本是空荡荡的屋子,就一张拔步床跟罗汉床,自她住进来之后,又添置了几口红木箱子,柔软的被褥软枕、炕桌。角落人高的穿衣镜、西洋钟,最舒服的是一张摇椅。他好几次回家看见她躺在上面,仰面冲他露出一笑,一张芙蓉面美得失真,甜甜地朝他笑,“你回来啦。”是他从未梦到过的场景。

日子久了,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熟悉地都快忘了她回来不过数月。屋子里太安静了,窗外也静悄悄的一丝风也没有,周遭的一些摆设突然变得虚幻起来,好像做梦。

难道真的是梦?寇冲猛地转身,朝外走得来势太急,在撞上人的下一刻猛地顿住,这才不至于伤到她。俞婉吓了一跳,心跳砰砰的,但看寇冲脸色不大好,又有些担心,“你回来了,饿不饿?”

寇冲直直盯着她的脸,既陌生又熟悉的一副复杂的表情。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指尖感受到充满蓬勃生机的跳动,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似乎安抚住了他的情绪,他不动声色平静下来,微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