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一位三十来岁的黄面夫人,穿着虽老旧,胜在干净整洁。说是寇建德隔房的十三弟弟家的,俞婉该唤一声十三婶。俞婉将人请进起居室坐下,叫刚刚来禀报的小丫头倒茶拿果子,十三婶拘谨地很,膝盖闭拢坐着,两只手搓在一起,低着头唯唯诺诺。
“本不该在这时候来打搅侄儿媳妇,只是五嫂前儿说了,叫我现在来,哪里知道她出门了。我们家里原跟他五叔一样的,靠着他爹在军营里的银粮过日子,我在乡里照料几亩薄田,几个孩子倒还养得起。天有不测,今年初他爹在战场上受伤,退下来之后家里便逐渐支应不开了,这两日连米都没了,实在没办法,这才……”
这位十三婶,话没说几句,脸上羞得通红,粗糙的手掌都搓出沙沙声了。听话听音儿,俞婉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人家第一次找上门,口开得艰难,虽有欺她新媳妇脸嫩的嫌疑,观她说话直戳戳的,倒不像有心机的人。
再者十三叔既然是在战场上受伤退役,于情于理该帮一把。想明白了,俞婉立即起身,将自己的匣子打开,取了一个小荷包,颠了颠差不多二两多银子,塞进十三婶手里,笑道:“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十三婶能来看我,我心里热乎呢。今儿晚了,我就不去看十三叔跟孩子们了,婶子替我问声好吧。”
十三婶原本是想借几斗米,不成想俞婉如此大方,已经多遭碰壁的心也不免暖和起来,拿着钱不知如何是好。想还回去这是救命钱,不还吧自己心里先过不去。
俞婉既然给了就不会再收回来,好说歹说送走了十三婶,招来刚刚的丫头打听情况。长腿老?阿︿姨?证﹀理
“十三老爷比咱们老爷还早入伍,也是在沙州北面,领着小旗的职务。去年打了几场大仗,死伤无数,十三老爷就是那时候伤了手脚,半边身子瘫痪,常年吃药,家里的补贴全填了窟窿。又是五个儿女,最大的不过十三岁,十三夫人来咱们家好几回,夫人一般都不见的,说是十三老爷在那边那么久,怎么没见过咱们老爷,独独瞒着她一个罢了。”
因着这事,胡杏娘很生寇家那边的气,可她想再坐上寇家五夫人的位子,还得跟寇家人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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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和离
俞婉听她的口吻,倒不像一味偏着胡杏娘,刚开始带大姐儿来是图清净,寇家的事却需要有人打听才成。观这小丫头口齿伶俐,又机灵,倒惹人喜欢,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丫头便笑道:“夫人叫我萱草就是了,我出生的时候家乡遍地都是这种花,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我爹是前头看门的,我娘在院子里做洒扫。”
俞婉便给她抓了一把零嘴儿,叫她出去玩。
寇家其实跟俞家一样,都是村子里的,靠老天脸色吃饭。自寇建德那一辈好些兄弟集体入伍才逐渐靠着一点军功发家,尤其寇建德,不但自己有本事,还娶了娘家势大的媳妇。上辈子周夫人就会做人,将寇家这边的亲戚拉拢地极好,很少有人说她坏话。
俞婉没有拉拢人的心思,也不在乎寇家人对她的评价,十三婶家里特殊,不好不管。既然嫁了进来,本就跟胡杏娘不对付,再得罪了寇家族人,先不说名声好不好,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不过,既然是寇家人,本就不该她拿出嫁妆钱去帮衬,胡杏娘将人甩给她处理,恐怕也在等着看她打算出血还是丢脸。俞婉面子要,钱也要,当即叫来萱草,“去看看将军在哪里,我有事情找他商量呢。”
话音刚落,萱草让开身子,寇冲从阶下走上来,跟着俞婉进屋,在罗汉床上坐下,一副聆听的模样。想到午时书房的情况,俞婉脸上有点热,单刀直入将十三婶借钱的事讲了,再观察寇冲的脸色。
十三叔在军营将近二十年,劳苦功高,身上落了残疾,本该发饷荣养,但军饷不继,就是有那点不过杯水车薪,不顶大用。他早就想着帮一把,俞婉所做正和心意,又是她得了好名声,他更舒心,当下点点头,表示知道。
俞婉便知道别看这个人冷心冷肺,果然对自己的兵、家里退伍的长辈好,“我只给了二两银子,而且我听说寇家不少人其实想亲近咱家,只是……娘精力不济,没见几个。往后这样的事情恐怕不少。”
她倒是在他面前维系着面子情,跟胡杏娘互相看不上,还勉强唤一声娘。她往前可是一声都不喊的,这一声真是别扭,寇冲见她纠结的模样,又想将她拉进怀里坐了,这样想手就动了。
俞婉早就防着了,身子一闪,依在门边,“俗话说好女不穿嫁时衣,我的嫁妆跟聘礼我爹都说了,要攒着留给……总之不该坐吃山空。家里的银钱有多少我不管,娘管家自是应该的,既然如此,家里的一应往来我就去支银子了。”
多少新婚的夫妻,小媳妇面子薄,经不住甜言蜜语,嫁妆就被丈夫哄去花用了。便是精明如杜二姐,还不是敌不住连家的糖衣炮弹。她可不管,自己有钱是一回事,要交给胡杏娘却是万万不能。
“嗯,留给儿女。爹想得很对。”寇冲听出她未说完的话,表示赞同,略作沉思状,“家里的银钱来源有好几份,娘拿着我的军饷,你手里也不能没钱……你过来我告诉你。”
俞婉越发警惕,靠在门边随时准备逃跑,“你说,我听着。”
话说完,眼前却是一花,而她整个人已经被卷进他怀里,抱了个结实,带着他独特味道的吻立时压了下来。俞婉大怒,这个人每天有没有一点正事,看见她就跟发情的狗似的,黏黏糊糊,赶也赶不走。她恼怒地用拳头捶他肩膀,反而把自己手捶红了,等到寇冲放开,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她双颊魇红,嘴唇晶莹,满眼春意,胸口的起伏弧度明显。寇冲大拇指按在俞婉粉粉的嘴角,擦掉晶亮的不知是谁的口水,吞咽声咕嘟,好不容易捡起理智,“明儿我叫人给你送钱,不够用了就问我要。”
按理说,他如此体贴上道,投桃报李,看他意犹未尽的模样,她就该献上香吻以示感谢,但俞婉硬是没动。寇冲也不在意,静静抱着她,仿佛只是这样简单的相依相偎,就喜欢满足地不得了。
胡杏娘晚上才回来,俞婉早有准备这碗媳妇茶不好敬,没成想轻飘飘就过去了。胡杏娘甚至不想留他们,说不了几句话就赶着两人出来去见亲戚。
俞婉觉得不可思议,认完亲往回走的路上,听萱草说起,才明白胡杏娘今儿去大柴村是跟俞家兴办和离的。而且大张旗鼓,昭告亲眷,彻底断绝关系,这是多么迫不及待怕甩不开爹啊。
原来一整天不在家呢,同时俞婉也就明白,为什么她跟寇冲以继兄妹的关系结为夫妻,三叔三婶不以为意,半点不怕闲话谣传。而爹在她嫁之前一个劲儿嘱咐,一定要笼络好寇冲,敬着胡杏娘。因为他跟这个家没关系了,没资格护着嫁进寇家的俞婉了。
立即便想通胡杏娘未曾反对她嫁给儿子的理由。这根本就是一笔交易,所有人都知道,各取所需,只把她蒙在鼓里。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上辈子胡杏娘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要离开的意思,跟爹一直和和睦睦,互相扶持。胡杏娘虽说对她不怎么好,对爹却尽心尽力,将他当成丈夫依靠,关心体贴。
她一回来怎么就全变了?因为她的关系,原本家庭美满的爹要形单影只、孤独终老了,俞婉说不出的懊丧。再一次怀疑自己,有些事情改变之后到底对不对。
她生自己的气,更加迁怒寇冲。就没有比他更会算计的人,只需一招,一箭三雕。上辈子他肯定是不同意和离的,怎么现在转变地这么快?
俞婉等不及想回去看看爹,等到回门这天早上,匆匆吃过早饭,便装东西往家里赶。寇冲没有骑马,在俞婉身后掀开帘子坐上去,原本大姐儿跟萱草也跟着俞婉坐,寇冲一来她俩待不住,萱草拉大姐儿说后面的马车里有甜膏,这才将大姐儿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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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
俞婉玩着荷包上的流苏,垂着雪白的脖颈,脸上的表情是还有消气的意思。前儿晚上她得知和离的事情,就没给寇冲好脸色看,晚上还把门闩了。寇冲不怕她生气,却不能忍受孤枕冷被,从窗户里跳进来,钻进她的被窝。
俞婉我行我素,只不理他,反正寇冲这样的人,总能给自己找到借口,她又不是没有见过,不想被策反,最好不要听他的。寇冲人高腿长,一进车厢,连空气都被他挤得稀薄了似的,将俞婉拉去腿上坐着,给她揉腰。
这两日体谅她受伤,他有所收敛,还是玩尽了花样,弄得俞婉睡眠不足,四肢酸软。他的手掌滚烫,揉捏的力道带着治疗跌打损伤的恰当技术,按在酸胀点上缓解淤堵,很是舒服。
俞婉便不拒绝,任他讨好,只是这人实在不是个会吃亏的,手上按着,嘴上还要占便宜。亲她的嘴,又舔又吸,绞着她的舌尖探索缠绵,弄得俞婉身酥骨软,越发依偎在他怀里。他又将她的手轻轻握在自己手中,将嫩笋般的指头一一亲过去,没有狎玩,并不含情色,单纯地因为喜欢而厮磨。
俞婉并不曾跟男人这样亲密无间过,不但后面跟周家少爷相敬如宾,便是身边的妯娌,大小姑子,也没跟男人亲近到这份上的。她能从寇冲身上感觉到一股痴缠劲儿,可要说他多么舍不得她,也不见得。
每天早上出门办事,从未中途跑回来过。只在晚上,一见到她,身边公的母的一个不留。不但把大姐儿跟萱草支出去,厨房那只爹收留的狗也不准她抱,霸道地蛮不讲理。
这个人,她从来没有看懂过。既然这么喜欢缠人,上辈子罗衣那么个大美人就在身边,又是名正言顺的枕边人,怎么又不愿意洞房?
到了家,俞婉率先一步下车。爹就等在门前,双手笼在袖子里,恐怕等的时间不短。
俞婉连忙走过去,将爹往屋里扶。下人将各色礼物拆下来拿在手里,爹见了不免埋怨,见寇冲体贴地站在俞婉身边,将她半扶着,心里高兴,“快些进去,你冯婶一大早起来就宰了只鸭子炖着,这会儿正好喝口汤暖暖身子。我买了一条鹿腿,用羊肚菌焖了,你俩多吃点。”
进了屋子,三婶跟俞香月也在,打算去新店帮忙的。爹便留他们住在家里,说是人多好暖房,又热闹。还有香月的两个儿子,冷冷清清的新房子因为这些人的到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堂屋的炉子烧得红火,各色干果点心应有尽有。大家围在一起,说些亲热话,日子无法形容地热乎。
爹一直笑着,瞧着比之前郁郁寡欢的模样精神了不少。俞婉再恼,在这场换亲的荒唐事里,只她一个不开心,大家皆称心如意,倒不好再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