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寇冲坐到她对面去,她就想提醒儿子坐回去,偏偏儿子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一点都不看她,她这么斤斤计较是为了谁?儿子正长身体,不吃点米饭怎么行?他却一点不懂她的心,还觉得丢人,真是气死人。

俞家兴端着饭,狠狠扒了两口,看着妻女儿子,对胡杏娘道:“冲儿的衣裳都短了,你重新扯布给他做一身吧,他经常去师傅家,那么多师兄弟看着不好。”

胡杏娘温柔笑道:“这个年纪,一天一个样,衣裳哪里换的过来,差不多就行了。倒是你,多久没有做新衣裳了,补吧缀着补吧,等闲了,该给你做一身好衣裳才是,过节年下的那么多叔伯兄弟看着才像样。”

胡杏娘这个人就是这样,表面上对儿子苛刻,衣裳都穿得破破烂烂,实际上家里什么好吃的都叫她补贴给了儿子,只是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且也算真心对待爹。俞婉每每找她麻烦,都被轻易化解。

吃完饭,俞家兴将喝完水的葫芦灌满水,拿着镰刀又下地去了。俞婉将碗筷收去厨房,出来看见寇冲在门前磨刀,随后背了个背篓也出门去了,她挎上小篮子紧随其后。

路过二伯家,上了田坎,察觉她还跟着,寇冲回头看了一眼。俞婉仰着头,扭开视线,从斜坡边走开,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寇冲诧异的目光。以为她乐意跟着他吗?就算他们和解了,她也没有要跟他深交的意思,哪怕刚才饭桌上寇冲顶着胡杏娘责怪的目光将那碗饭堂而皇之地让给她。

她要去找三叔,三叔近来在做生意,挑着两个箱子走街串巷,贩些零碎的小东西。她上辈子嫁过去的周家家大业大,她虽嫁得庶子,分家的时候也得了些田地跟一个杂货小铺面,收益并不如何。

后来她改换了方向,将顾客定位成年轻的小媳妇大姑娘,卖些脂粉香膏,慢慢稳定了客源,这才赚了些钱。之所以将一个杂货铺子改成完全没接触过的另一行,还是因为出身青楼的姨娘婆婆手里有几张方子,俞婉本就对那些东西感兴趣,自己没事就试着做,成品还不错,努力钻研之下,倒叫她摸出来一些门路规律。

东西跟真正的名品差得远,但小地方穷苦人家也买不起好东西,她做出来的在同行里面,价格实惠,质量还行,自然容易打开销路。上辈子俞婉为了跟寇冲作对才嫁得不好,丈夫本就不是个安分的,自她进门后,更是玩的花,她一个孩子没生,姨娘小妾生了一大堆。

这辈子俞婉不想重复上辈子的命运,首先就是要把家里经营起来,至少摆脱看老天脸色吃饭的日子,攒点嫁妆,再也不受人白眼。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做女人的生意,没见就是乡下地方,但凡手里有点余钱的,甭管多大年纪的女人都在乎容颜,爱些脂啊粉啊的,她又有基础,从这里入手应该不难。

俞婉想好了,先跟三叔打听清楚,也给他个思想准备,以便将来合作。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割菜麻,三叔应该在家,没成想三婶说三叔一大早就出门了,恐怕晚上才能回来。

俞婉有些失望,随即振作起精神,挎着篮子就上了自家的林地。不管是制作胭脂、水粉、熏香都需要从花中提取原料,对于花束的选用也比较讲究,已经完全盛开的花束她只要最完整无缺、没有虫蚁啃咬的花瓣,将开未开的花苞则从根部折断。

将自家林地里的花采完了,又去周边找,反正乡下地方什么花没有,大片的野花根本没有人要,不能吃不能喝的,正好便宜了她。

采好的花束完全不用清洗,去叶去梗装进罐子,加入植物油直至淹没,最好是用橄榄油、芝麻油或者其他味道清淡的油,俞婉手边没有。好在她有一小罐花生油,尽够用了,泡好了放在柜子上,还要等三天才能继续制作。

做完这些,时间就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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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兰香膏

胡杏娘自中午回来,再没有下地,家里养着十几只鸡、一头猪,还有菜园子,这些都是她的活。做好下午饭,打发五岁的寇芙去田里,寇芙还小呢,看起来只有三岁差不多,走路颠一颠的,扑到俞婉腿上,仰着头看她。

“我去喊我爹吃饭。”

俞婉在家里从来不做活的,她爹惯着她,连猪草都不叫她打。胡杏娘自然不说什么,反正她只做好自己那一部分,多出来的俞婉不做,自然有俞家兴代劳,再者寇冲在这家里同样是个花钱没什么进益的存在。她管不着俞婉,俞家兴自然也管不着儿子。

“那早去早回吧,把桶拿上,回来叫你爹带桶水。”

她家的几块地是分开的,爹今天在忙活山脚下一块,路上陆陆续续有人朝家里赶,看见俞婉抱着寇芙,纷纷打招呼,“婉儿大好了?去喊你爹回家啊。”

“好像瘦了些,要好好吃饭,赶紧把身子补起来。”

“没事了去婶子家里玩啊,小十儿念叨你呢。”

俞婉一一打招呼,觉得家乡很是亲切,有山有水,气候得宜,虽然上辈子嫁人后吃得好住得好,最想念的还是在娘家无忧无虑的时光。

一天的功夫,山脚最大的一块地就赶出来了,菜麻割倒之后还得再晒几天才能打。俞婉真心觉得她爹厉害,走近一看,原来地里有两个人,一人割倒了一大片。

看见俞婉过来,天色也慢慢暗了,俞家兴直起腰杆,很满意今天的成果。再有两天,家里这几块地就能全部收拾出来了,他朝后招呼一声,那边埋头苦干的人不是寇冲是谁。

俞婉知道寇冲武功学得极好,又能识文断字,但家里的活他从来没有干过,将她爹一个人累得要死要活,她时长骂他都是拖油瓶长吃软饭短的。寇冲气得要死,却从不反驳。上辈子他当上将军之后,给她爹重新盖了房子,置下一个庄子养老,还买了仆人伺候。

爹劝她跟寇冲好好相处,嫁人之后他也算个撑腰的,哪里知道他们早就不死不休了。

上辈子爹对寇冲好,恐怕也是为她打算吧,偏偏她不清楚爹的苦心,有意无意将人得罪死了。

俞婉站在一边看爹跟寇冲收拾东西,寇冲年纪虽小,比她爹还高,挺拔的个子强劲,腰杆极富弹性,四肢蕴含力量。人虽瘦,却不干,露出的手臂上肌肉在皮肤下滚动,微屈的指头骨节突出,青筋纵横,像一只即将跨入成年的幼兽。他脸上布满汗水,被他随意一擦,有一滴悬在下巴上,衬得他红唇秀目,极为出挑。

寇冲有一副非常出色的皮相,总能轻易给人极好的第一印象,虽然他不姓俞,俞家却没一个人说他不好的。就算俞罗衣,一边附和俞婉说他坏话,一边还不是经不住他的家世人才嫁给了他。

说起来,寇冲这个人不管对她怎么样,在俞家极为讨人喜欢,将她的亲人都给笼络了过去,包括她爹在内,真是叫人不爽。怀里的寇芙不安分,看见哥哥就要抱抱,俞婉快搂不住她,吓唬道:“你再闹,掉下去了把屁股摔成四瓣,变成个丑八怪,小花、阿狗儿他们就不跟你玩了。”

这小丫头上辈子也跟她不对付,简直就是寇冲的跟屁虫,很招俞婉的嫌弃。想到寇芙死在了七岁那年,俞婉就闷闷的。当时寇冲已经去了边境最混乱的安西卫从军,有一次夷人联合大食人南下侵犯,怀惠关吃了败仗的消息传来,俞婉正跟寇芙怄气,随口吓唬她,哥哥被夷人打死了。

寇芙信以为真,跟几个小伙伴离家出走,结果冬天路滑,掉在村外的冰窟窿里冻死了。俞婉强自安慰自己寇芙的死跟她无关,可寇芙那张青白交加、毫无人气的小脸却一直晃在眼前,而寇冲充满恨意的眼神也时常出现在梦中。

寇芙委委屈屈地瘪嘴,“哥哥,哥哥抱。”

俞婉垂着眉眼,面无表情地将寇芙朝寇冲怀里一塞,扭头朝爹追去。寇冲慌忙接住妹妹,脚下一顿,追着俞婉而去。

五月中,正是漫山遍野大朵刺玫瑰开放的季节,如彤云一般分布在大柴村,随处可见。俞婉刚开始挎着篮子采,后来干脆背着背篓每天早出晚归。而且她还发现了掌心苍兰花另一个用处,可以直接从花草中提取纯净物,只不过大概十斤玫瑰花才能凝聚成小拇指指甲盖大小一滴玫瑰精油,是极为珍贵的精华。

这一滴虽然小,滴进水里,却能使半人高的一缸水散发出馥郁芬香的玫瑰花香味,好闻而不刺鼻,跟人工淬炼的提取物有天壤之别。有了这东西,她甚至可以提取出任何一种花草的精髓,制作成各种各样的香膏、胭脂、水粉甚至入药的吃食。

只是,现在没钱,不说用量巨大的橄榄油、芝麻油之类,就是便宜的玉米油跟大豆油也买不起,还有装香膏的小盒子,制作过程中所需要的各种器具。先前她制了最简单的白玉兰香膏,在里面加了稀释后的苍兰仙露,托三叔拿去卖,偏偏三叔刚入门,走街串巷都找不到多少客人,三盒香膏还好好躺在箱子底,怎么带出去的又怎么带回来了。

“婉儿啊,我看你这个是好东西啊,比你三婶几十文钱买得香膏还要好,只不过你这定价一吊钱实在太贵了。你说,我见的那些人哪有这闲钱,就是看着东西好,想买也买不起啊。其实还是有不少人问的,依我说,你要不要少一点啊?二百文三百文也好啊,哪有一上来就要一吊的,一吊钱都够好些人家半个月的嚼用了。”三叔擦着额头的汗水,委婉劝道。

他本来也不打算跟小孩子胡闹,俞婉找上他要卖香膏,俞家忠根本不信她一个乡下小丫头能做出什么好东西,一看之下才发现比他卖的那些好,这才收起了敷衍的心思。

只不过生意实在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好做,你一个刚入门的,白眉赤脸地去卖东西,根本没人搭理。阳康镇就那么大,早被其他货郎瓜分了区域,不熟的人家根本不买你的东西。就算是有固定铺面的脂粉行,也有稳定熟悉的进货渠道,自己手上就这两三盒,人家把价一压,完全不给出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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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变得雪白晶莹

俞婉有些郁卒,“三叔,你也说我这是好东西,那百香阁只肯给一百文,我这几盒卖出去连买材料的钱都不够,这生意怎么做?”

“所以啊,我看有人问,要不下一次有人给两百文我就给你卖了,咱们薄利多销嘛。”

俞婉认真思考了一下三叔的建议,坚定道:“不行,我这确实是好东西,只不过还没有遇到识货的人,贱卖太不划算了。等我多做一点,百香阁或许就会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