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一鼓作气,朝杜二姐道:“你自己说,你要还认这个婆婆,我今天就给你结了工钱,管你们何去何从。你要跟这个人没关系,我就去请县衙来人断官司。”

杜二姐怨毒的目光立刻射向连婆子,恨不得吃了她,转而哀切道:“我不走。东家只管报官,到时候我就上堂作证,这个人几次三番勒索与我是什么道理?我要求大老爷给我做主。”

连婆子再待不下去,灰溜溜挨着墙根逃走了。大堂上大家倒是同情杜二姐多,冯婶道:“你如今是有女儿的人,又出了他家的门子,她凭什么还要来找你?早该棍棒撵出去才是。”

俞家兴也是有女儿的人,还是两个,若嫁出去遇到这样的恶婆婆,想想就要呕死,也是跟冯婶一个话。大家七嘴八舌,一面安慰着杜二姐,一面朝屋里走。

俞婉落在最后,张志诚跟她一步远,叹道:“二姐儿真是可怜。”

“你不觉得她不该吗?”俞婉淡淡道,她的亲人算好的,都是向着她的。在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压榨女子,还义正言辞地反过来指责女子呢,而这样的人倒多是读书人。

“她为什么该?已经和离,难道还该被欺负不成?实话跟你说,相比那些逆来顺受的女子,我更欣赏二姐这样的呢。他们不义在先,还要人以德报怨是什么道理?”

“你这样,可考不上科举。”俞婉心情好些了。

“非也非也,圣人也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可见我理解的深刻。你可哄不到我。”

俞婉突然发现张志诚有点可爱,越发想逗他,“你看我这么凶,那老婆子回去不知怎么编排我呢。他们那些人当面拿人没办法,最喜欢背后说闲话,一传十十传百的,恐怕连聚宝阁也要受影响了。”

“世道艰难,一个弱女子为之奈何?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只认识站在我面前的你。”张志诚像是下保证一样,突然道:“婉妹,你放心。”

黑暗中,他的声音坚定,饱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勇气。虽没有明言,两人的沉默表示了态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想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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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她看上了人家

事情过后,俞婉找人好生打听了连家的情况,结合杜二姐主动交代的,大致清楚了怎么回事。杜二姐前头那个丈夫本就是个混不吝的,吃喝嫖赌什么不沾,后面迎进门的桂花原是窑子出身,花销奢费惯了。

连家本就单薄的家底在他们两个的把持下,很快就撑不住了,那连老婆子连棺材本也被儿子抠去吃喝了。听说杜二姐在日进斗金的聚宝阁帮工,就生了打秋风的心思。

本来先去了杜家医馆,杜家人连亲生妹妹也只管饭吃,没有格外的花销,怎会管她一个老婆子死活。被杜家撵了出来,转而找上了杜二姐,杜二姐如今过着好日子,豁不出去,被那无赖的老婆子要了几回钱。

都是小钱,给就给了,纵得连婆子变本加厉,也是她没想到的,杜二姐道:“她昨日来,想必是当着全家的面,我不敢露怯,怎么也要给她几个钱花花,一见我不认就急了,满口胡吣。我那个婆婆最是目光短浅,她不好,肯定不想我好,是以干脆搅黄我的差事,给我点厉害瞧瞧。往后我再找到事情干,顾忌东家知道底细,总要孝敬她。”

而且俞婉的态度也很关键,但凡向着那婆子一点,人家越发有恃无恐了。杜二姐是真心感激俞婉,不但未落井下石,还一味护着,心底下定决心,怎么也要使出十二分心力,将铺子经营好。往后俞婉嫁了,能有丰厚的嫁妆傍身,别再像她,心气再高如何?嫁妆单薄,还不是任由婆家揉圆揉扁。

家里哪里见过这等不要脸面、嘴甜心苦的人家,一时大家都有点唏嘘,俞婉安慰她,“你就好好在店里干着,往后她再来,只管撵走,敢闹事,府衙的棍棒可不饶人。”

俞家兴听得眉头紧皱,此刻也发狠,“明府大人看在冲儿的面子上,也不能把聚宝阁如何,咱们家可不是软柿子。”

爹俨然将寇冲当成了靠山,俞婉莫可奈何。已经不止一次跟爹暗示,寇冲是寇冲,俞家是俞家,人家可不姓俞。在爹心里寇冲重情重义、英明神武的形象却屹立不倒,推崇地不行。

俞婉只好当听不见,心想得罪寇冲的事情都是她干的,上辈子跟他那样仇视,他待爹也还算不错,多个人对爹好,正是想也没有的。

不过,俞婉不管俞家兴,俞家兴却不得不管俞婉,马上十七了!再拖下去如何得了。为了这一桩心事,俞家兴外出收货一有空闲,立马朝大柴村跑,不然就是找几个叔叔商量。

还真给他找出来一个,自己悄悄去相看了人,不管是家世、人品都极为满意,打算找个空闲问问女儿的打算。俞婉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是刘达泄露给她,也就知道爹看上了谁。该说不说,他们不愧是父女俩。

上辈子是她看上了人家,这辈子换成了爹。那人姓唐,单一个缄字,乃是临近大柴村的武丰镇人,还是镇长家的公子!生得样貌端正,又会读书识字。有一回去大柴村探望姑奶奶,找不到路,不是俞婉帮忙,不知要在大柴村转多久冤枉路,见了那一回,自此便上了心。

当时俞婉只想早点嫁出去,摆脱胡杏娘的控制。唐缄英俊潇洒,家里有钱有势,爱她娇俏活泼。两个人一拍即合,自那之后,他经常去大柴村找她,俞婉也瞒着家里人跟他偷偷来往。

唐缄答应她,过段日子便托家里来说亲,这件事情,她只告诉了罗衣一个人,却不知寇冲是怎么知道的。冷着一张脸来质问,俞婉讨厌他面无表情的脸,更讨厌看他蒙着右眼的样子,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寇冲的右眼是她害瞎的,她一辈子欠他。

“你想嫁给唐缄?”

“是又怎么样?”俞婉傲然回复。

寇冲的语气褪去最后一丝温度,“你就那么着急去给人家做妾?”

“你少胡说八道,唐缄的大哥死得早,他家里早有让他兼祧两房的主意,我嫁过去名义上是他大嫂,还不是跟正常夫妻一个样?”她未见得多喜欢唐缄,只不过太想摆脱家里了。而且跟寇冲作对已经成了习惯,他越是说不好,她越要证明自己的眼光。

寇冲冷言冷语问了这么几句,似乎是来讽刺她的,一听她的回复,仿佛确认了某种事情,扭头就走。他们俩对上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吵架,见得越多吵得越多,寇冲越是冷静,她越是恼怒,仿佛她生来就是个疯子。

当年自然是没嫁成,寇冲将她的私情告诉了俞家兴,家里两个男人都持反对态度。

因为这件事,俞婉很是记恨了寇冲一段时间。后来跟唐缄便断了来往,不过听说他一直没有兼祧,跟妻子倒也和睦,十年间两人生了三个儿子,将老二过继给大房继承香火。

可见人家夫妻俩过得好,俞婉回来时便想过唐缄,又不好意思坏别人姻缘。再者唐缄跟那位妻子过得好,不一定跟她过得好,俞婉如今不做无把握之事。

想来就是如今这段日子他在议亲,当时也说同时娶两个媳妇,两头为大。后来娶了一个,是因为亲娘子家里要求,等自家女儿生下一个儿子之后,再为大房娶。

俞婉不想破坏唐缄命中注定的姻缘,哪怕他家世好,人也体贴温柔,可到底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罗衣抢了她的东西,她一生孤苦无依,若自己再仗着先知去抢别人的东西,跟罗衣有什么分别?

俞婉见都不打算见唐缄,唯恐生出变故,跟爹在家里缠了几日,父女俩互不相让,谁也说服不了谁。薛仁甫上门,见情况不对,假模假样将俞婉训了几句,请她先出去,他要跟义父说几句私房话。

俞婉看他挤眉弄眼,不稀得听他秘密,甩手朝外走,远远几个字传进耳里,“义父嘱咐我打听的事情有结果了,这一位保证婉妹喜欢……” ? ?

这天晚上饭后,鹅毛样的大雪便开始落,不一会儿功夫院子里积起一层浅浅的白,寂静无声的夜空弥漫着无边的肃冷。堂屋里燃了火炉子,烟囱接到屋外,火炉子上的水咕嘟咕嘟的。俞婉随手往炉子上撒了一把板栗跟核桃,暖融融的房间便飘荡着香甜的干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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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婶往滚烫的柴灰里埋了几个红薯,傻大姐蹲在一边等得口水直流。这样的日子是俞婉一直渴求的,身处其中,仿佛做了一个酣然的美梦一般令人舒坦。

俞家兴双手笼在袖子里,靠在炉子边,打盹空隙打量女儿。这么能干又体贴的闺女,真舍不得她嫁出去,若是能留在身边,一家人和和乐乐,就是叫他辛苦操劳一辈子也愿意。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什么年纪该干什么事,半点错不得。

如今只管舍不得,把年纪拖大了,轮到人家挑挑拣拣,那个时候不但女儿怪罪,自己恐怕也不好受。是以他着急忙慌给婉儿寻婆家,寻来寻去总有不如意,好不容易遇上个唐缄,各方面都合适了吧,闺女又僵着不肯去。

俞家兴真是没法子,正在愁眉苦脸之际,薛仁甫也推了一个好人选,人家还极为有心。只要这边答应,立马请父母过来相看,一应的聘礼要求全由女家做主。

那人也跟家里来往了半年,为人没得说,又有功名在身,俞家兴是满意的,当即道:“我就不明白,唐家少爷你有什么不满意,家世人才在化隆县也算拿得出手。他本人是身无长技,可家里上千亩良田收入,又有铺子,又是独子,这样的日子还不好过?”

俞婉慢条斯理接过冯婶剥了一半的红薯,咬上一口,满嘴香甜,“爹只知道他家在找媳妇,你知不知道他要找两个。他原本有个大哥,十岁上没了,如今一次娶两房,虽都是正经的夫人,哪有一夫一妻来得和美。”

“话也不是这么说,既然两头为大,自然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