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杏娘遥遥望了俞婉一眼,肯定是这丫头跟当家的说了什么,待要拒绝,俞家兴却不肯依她的意思。他自来拿家里的矛盾没办法,只好将两人远远分开,凑不到一起,各过各的,总不至于还跟仇人似的。

原先他是看俞婉不计较,也为了家里和睦,婉儿说亲,再怎么胡杏娘的作用比他大。明知胡杏娘揣着寇冲给的大笔银钱吃用只靠着婉儿,看在眼里,倒纵出她更大的心思来。俞罗衣也是个不省心的,她是什么人,也有脸觊觎婉儿亲娘留下的秘方。

俞家兴对罗衣不满,到底是小辈,跟二房又亲近,笑道:“罗衣来了这么些时候,家里地方小,总不好留你住下。如今你杏姨搬去梅花里,你不要嫌弃,过去玩几天吧。”

俞罗衣求之不得,她是跟俞婉学来些手艺,老天不长眼,做出来的东西总好像缺了什么似的。俞婉的瘀斑膏抹上两三次就有明显的效果,她分明按着同样的步骤做出来,一盒用完,疤痕纹丝不动,早不耐烦。

她是为了自己终生而来,若能嫁给寇冲,将来多少聚宝阁置办不下来,很不必本末倒置,在作坊里浪费时间。只要跟胡杏娘处好关系,寇冲再桀骜也会听亲娘的话。当即便忘了作坊,跟着走了。

送走瘟神,杜二姐最松口气,她不像俞婉,还能朝胡杏娘甩脸子,轻不得重不得,应付起来真是累。马上就到中秋,聚宝阁从不做活动,生意还是火爆。过节的时候宵禁取消,上至高门大户,下达黎民百姓,祭祀宴饮,设百戏、游寺观,取佛土。

每到节日前本就火热的生意更上一层楼,杜二姐忙得脚不沾地。她是被夫家休弃被娘家排挤的人,守着女儿,这辈子就这样了,却爱看别人的热闹。

中午吃过饭,应付完一波女客,隔壁绸缎铺的二少爷韩宣故态复萌,又在门口打转。他走得不晕,杜二姐看得要晕了,观察俞婉也不像无情,只是这位韩二少爷实在木讷地很。

你只远远看着,自己不搭话,家里也不来说亲,看着就能把人看回家去不成?杜二姐看得着急,少不得帮一把。

若是俞婉跟韩宣成了,韩家人厚道又不失精明,胡杏娘再想打铺子的主意,还得掂量掂量。心里计较一定,杜二姐款款上前,拿出亲切的语气,跟韩二少爷搭话。

韩宣拱手作揖,口呼,‘杜娘子’,见她笑容可亲,紧张就消散了些,“马上八月节,好些地方都置办起来了,看这架势今年热闹地很。我就想着,贵阁是不是也要去寺外游玩,到时候两家一起,有个照应。”

杜二姐道:“可不是,去年战事吃紧,也不好大肆铺张,总算打赢了,合该热闹一番。”

韩宣虽问聚宝阁,冯婶子一天扎根在作坊,轻易不出门,傻大姐天天在外跑。整个聚宝阁,除过小刘掌柜,恐怕就她对县城最熟悉。俞家兴住在梅花里,她要看店看女儿,满打满算,能代表聚宝阁出去的,俞婉最可能。

“我们家你知道的,都没空闲,只东家,全看她有没有空。”

“不如杜娘子帮我问一声吧,我家里母亲跟三个妹妹去。少东家若去,马车我来安排,一路上定然妥当。”

杜二姐可不敢应承,别看俞婉长相有如月宫仙子下凡,平时轻易不肯说句重话,其实最有主意决断。帮韩宣牵线,只是看他天天苦相思,等得辛苦,其他的不好多插手。

韩宣却是时运不济,往常在门前溜达,十回有两回总能见到俞婉,这两天张望更勤快,偏偏俞婉忙着赶货,一次也没出来过,少不得又求到杜二姐头上。杜二姐被央求不过,只好答应提一声,别的不敢保证。

即使这样,韩宣就够高兴了,兴冲冲回到家里,笑容扬在脸上,止也止不住,大步跨进屋里,扬声便喊,“杏儿,杏儿!把太太前儿给我新做的那身青衫找出来,还有我那只竹玉的簪子,家里上香的时候我要用。衣裳你细细熨烫了,熏上好的松香,千万不要忘了。”

韩家也算富贵,住着五进的院子,开着好几家绸缎铺,四五家作坊。家里吃穿比之府衙里的老爷还要精细些,自然蓄婢养奴。杏儿便是韩宣身边的丫头,今年十八,跟少爷同岁,生得圆脸庞,削肩膀,肌肤雪白,体态纤弱。

她自小便知道自己是夫人给少爷的人,待少爷无微不至,少爷也待她亲近,自十三岁开窍以来,两个人很是如胶似漆了一段日子,便是后来慢慢淡了,一月也有十天要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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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房找上门

可是自从今年年初,韩宣像是变了一个人,与她体贴少了,不耐烦多了。半年了,云雨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杏儿惶惶不可终日。已经将身子给了少爷,她打定主意要跟着少爷一辈子,若是被厌弃,便没了活路。

费心打听了好一阵子,才知道少爷迷上了隔壁脂粉铺子的小东家。听家下人说,那位俞姑娘生得极美,韩宣第一次见人家就愣在原地,勾了魂似的,半晌回不了神。杏儿一边心里吃味,一边担忧自己的处境。

她想见见那位俞姑娘,至少摸清楚她的性格,若是个不能容人的,该早作打算,总没有机会。见韩宣兴兴头头要去逛庙会,难得生了好好打扮的心思,还要熏香,肯定是去见俞姑娘!

杏儿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当即软磨硬泡,求了韩宣,到时候跟着家里人一起出去。

到了那天,杏儿一早起来,从头到脚好生打扮了一番。家里算上几位姑娘跟夫人屋里的丫鬟,数她生得最靓,再一认真装扮,更加亮眼吸睛。

杏儿许久不出门,热闹的中秋庙会该畅怀玩乐才是,却没有闲逛的心思。她的视线一直梭巡着周围,若是俞姑娘出现,肯定能第一时间看见。

路上却没有人加入韩家的队伍,看少爷那欣喜鼓舞的模样,俞姑娘该答应了一起出游才是,怎么不见人?杏儿一路失魂落魄,随着韩家众人到了孔庙,今儿上香的人多如牛毛,庙里连轻易不待客的大门都开了,恢弘大气的庙宇,道家三清供奉在正殿之上,乐音涤耳,檀香缥缈。

渺小的凡人跪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下,发出最虔诚的祈愿。杏儿别的不求,只求将来进门的少夫人能容下她,她能常伴少爷左右,生个一儿半女。

许完愿,还未起身,韩宣惊喜的声音便在门外乍然响起,“俞姑娘,你来了!”

等不及站起来,杏儿慌忙间回头去看,看清那人的脸蛋时,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黄罗纱,长到膝盖,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花纹,里面是同样朴实无华的黄罗裙。白色的帷帽垂在肩上,大概是嫌弃太热,乌压压的头发全部挽成髻。嫩黄的颜色将她衬托地鲜嫩无比,肌如白雪,肤若凝脂,腰如束素,玉峰丰腴。虽是穿的一丝不露,那举手投足间一晃而过的白腻更加诱人深陷。

只看身段,便是难得一见的人物,更别提那俊俏的脸庞,秋水般的明眸,还有那殷红如蜜的嘴唇。少爷居然迷恋上这样一位神仙品貌的女子,心里可还有她吗?少夫人进门能容忍她?

心乱如麻,杏儿压下苦涩,躲在人后偷看俞婉,越看越心生灰暗,挫败无奈,引以为傲的容貌穿着,也蒙上了一层阴影似的。等到寒暄完毕,众人分道扬镳,杏儿脚下不受控制,跟在俞婉身后走出好远。

俞婉在西偏殿前停下,望着院子中据说已经有一千五百岁的红花树,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出来,只好道:“姑娘跟着我,可有什么事情吗?”

原来人家已经发现她了,杏儿脸上滚烫,拾着小步走到俞婉跟前,蹲身行礼,“杏儿见过姑娘。”

“我们见过?”店里每天来来去去的客人很多,俞婉没有杜二姐的好记性,实在想不起来。

杏儿摇摇头,“我是韩家的。”见俞婉表情毫无变化,鬼使神差加了一句,“韩二少爷房里的。”

俞婉越加不明白了,她本不想来这一趟,实在对韩宣没有除邻居之外的其他意思,杜二姐非要撵她出来走走,说是放松心情,顺便见见人。这才来逛庙会,不过也没答应韩宣的邀约,本就无心,省的人误会。

杏儿是韩宣屋里的,关她什么事情?俞婉不解的目光再次落到杏儿身上,见她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样,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什么。周家少爷身边四个丫头,全是他经过手的,其中两个因为生育有功,抬了姨娘。

俞婉脸色冷淡下来,“杏儿姑娘找我什么事情?”

“姑娘,我是家里老四,上头三个姐姐没有兄弟,家住凤阳县,祖祖辈辈务农,没有权势也没钱。我不敢说自己有何才能,周周到到伺候人还会。奴婢不求其他的,只求一个遮风挡雨的住处,往后一定本本分分,将少爷跟……少奶奶放在心上。”

杏儿微微弓着腰,一副谦卑怯弱的模样,叫人怜心大起。俞婉先还觉得她莫名其妙,看她这样,叫人怪也不是,怜也不是,干脆道:“你既然有这心思,就留着话朝你未来奶奶表忠心吧,我却帮不上你的忙。”

杏儿以为俞婉表面安慰,实则讽刺,急忙抬头,却见俞婉坦坦荡荡,清亮的眸光甚至有些怜悯。拿不准俞婉的意思,杏儿原地踌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俞婉却不给她歪缠的机会,叫上在一边吃杏脯的傻大姐跟杏儿擦肩而过,转瞬便走出了老远。

回到家中,出了一身的汗水,身上沾了泥灰似的,黏黏糊糊怪不舒服。俞婉叫人往房间里送了热水,简单擦洗了一番。洗过的肌肤水灵灵,光洁滑嫩,再拍了苍兰仙露,真就跟肌肤喝饱了水似的。这么漂亮的肌肤,叫人看着心里也敞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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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冲又捎东西来了

杜二姐今天留在家看铺子,早就好奇地不行,等到俞婉出来查账,倚在一边问,“咋样?今天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