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

苏舟挣扎了一下。

谭泽松开了手。

苏舟扒拉着自己的头发抬起头来，抓起谭泽的双手举在胸前，认真地看着对方说：“虽然我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苏舟这么说。

“……而且也不觉得自己会在淘汰赛的第一轮就早早回家……”

虽然这么说。

“但哈维·约恩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对手啊！与其畅想八进四的比赛！还是先把目光专注在、看且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这一场比赛吧！！”

谭泽看着苏舟的眼睛，那是一双几乎可以一眼看到底的眼睛，黑色里搀着微微的淡棕色，淡棕色里流动着焦虑与担忧。

明明没有什么声音说出口，谭泽却仿佛听到了萦绕在耳边的“谭小队长！我们有自信是好！但不要好高骛远轻敌啊！安安公主也不好对付啊！”的叽叽喳喳声。

……谭泽也觉得自己有点魔障了，满脑子都是“这孩子到底是小看自己还是不信任自己啊”。

谭泽摇摇头，说：“我懂……来做个约定吧。”

苏舟抓着谭泽的手，愣住：“约定？”

谭泽却接着又自我否认了：“也说不上是什么约定……我就不说什么‘如果我赢了彭德拉’之类的话了实话说了吧，苏舟，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

苏舟呆了，傻了，茫然了，他愣了好几秒，吓得嗖的一声放开谭泽的手，收回的双手抵在膝盖上疯狂摇头。

没有啊！怎么会啊！这碗粥怎么会瞧不起人啊？！

却听谭泽又说：“那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不能啊！怎么能啊！那肯定是没有啊！！

苏舟正想继续摇头。

却听谭泽还说：“你不觉得你对我‘照顾’过头了吗。”

“不、不是……”苏舟堪称惶恐地结巴了，“谭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只是……只是关心你……”

“哦，”谭泽的表情甚至是有些冷漠的，“把我像不会走路的小婴儿那样的关心与照看？”

什么啊什么啊这都是些什么啊？？话题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苏舟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谈话内容会突然变得这么奇怪，这甚至这甚至是发生在比赛即将开始的半个小时前的谈话。

这段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谈话把苏舟砸得大脑空空，手指不受控地蜷了蜷，少见的有些说不出话不，应该说他根本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他现在倒是没有什么被谭泽误解……被谭泽的冷漠伤害到的心情，反而有些忧心忡忡，是不是谭泽真的压力过大了，所以赛前才突然这么情绪不对了……

于是，各种冒出又消去的话在唇边翻滚了半晌，最终，苏舟还是小心翼翼地说：“……谭泽，你是太紧张了吗？还是我不小心哪里惹你生气了？”

谭泽却忽然用手抓了把头发又埋了把脸，大半张脸埋在手心里，声音变得无比沉闷：“……抱歉，我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不是你的问题。”

苏舟正犹豫着要不要追问一下、该怎么追问一下这可是比赛开始前的半个小时啊！！！

谭泽就呼了口气，转头向他看了过来：“苏舟，我知道我确实实力不够，打不过你，各方面都不像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前辈、哥哥、队友……”

“！不是的谭泽，你怎么会”

“你别说话，”谭泽打断他，“以防你乱想，我先说明，苏舟，你很好，你的人很好，你的实力很好，我突然说这些不是因为被我们之间的差距吓到、或者是在羡慕或嫉妒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觉得我现在不够好，但我还可以更好，我希望我可以成为值得信赖的前辈、大哥、队友，是你的，也是所有比我年纪小的后辈和球员们的，这是我的努力目标，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是我来关心你、照顾你、你们，而不是你有意或无意地张开鸡妈妈一样的翅膀，把所有的一切都护在你双翅的阴影下，你明白了吗？我不是在询问你，我是在告诉你，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但是空口无凭，一个确实只能被‘照顾’的人，该如何让照顾人的一方相信，这个被照顾的人确实‘长大’了呢？”

是啊，要怎么证明呢？

这个最关键的证明让谭泽忽然沉默了下来，宛如致命的喉咙被无比突兀地掐住且掐死。

……为什么我这么弱呢。

谭泽问自己。

为什么我不够强呢。

谭泽问自己。

他曾经无数次地问过自己这两个问题，但是那曾经的无数次与现在的心情也并非完全相同。

“……我不会让安德烈·彭德拉好过的。”最终，谭泽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作为领队，做好最终登记的陈清凡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们并没有真的进来，只是走进来两步，在门口处开着门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休息室前往中心赛场了。

谭泽披着外套站了起来。

“苏舟。”他低下头，眼中映入还坐在座位上神情怔怔的自家小队友。

……谭泽伸出手，掌心触及柔软，又压了压苏舟的发。

“我不会让中国队的对手好过的，”谭泽轻声说，“说来自大，但如果可以，还是请你相信一下我吧。”

…

……

谭泽和安德烈在隔离板内练球。

苏舟在隔离板外神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