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走到食肆门口的时候,伙计发现了他,“钱掌柜,来了怎么不进来?”
钱良才往食肆里看了一眼,“你们大掌柜忙完了吗?”
“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忙完,”门口的伙计道,“外面风大,您先进来避避风,喝杯热茶。”
钱良才略一沉吟,才踏进食肆大门,朝柜台走去。
宋宴卿注意到他今天面上的神色不对,没有像平常一样问他有什么想吃的,而是道:“这是怎么了?”
“我有件事要跟北庭说。”钱良才道。
此时食肆里客人都坐满了,宋宴卿从柜台后面拿了条凳子放在钱良才身边,又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点心在柜台上,钱掌柜想吃什么自己拿。”
钱良才点了点头,却只捧着杯子喝茶,连看都没看一眼柜台上的点心。
这太反常了,宋宴卿见状,在伙计去后面灶房端菜的时候,将人叫住小声吩咐了一句。
没多久,章北庭从灶房出来,笑着道:“钱掌柜找我何事?”
可以看得出,他出来得匆忙,只取下身上的围裙,手都只草草擦了下。
钱良才站起身,看了眼依旧是满座的食肆,舔了舔嘴唇道:“那日你在我侄女出阁宴上做的猪肚鸡,被裕兴楼的许德秋偷学去了。”
“我当时什么大事,”章北庭闻言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
他想拍一拍钱良才的肩膀,伸出手,才注意到手上的油渍,顿了一下,改用手腕压着钱良才坐下,“猪肚鸡做出来给大家吃的时候,我就想过会被人学去,你不用放在心上。”
食肆里主推的火锅冒菜,豆瓣酱是他自己晒的,火锅底料是他熬的,没有方子,这两样别人不可能偷学去,跟火锅还有豆瓣酱一样不怕人偷学的还有冰粉跟辣椒油。
而猪肚鸡就简单多了,只要材料新鲜,猪肚洗得干净,即便只加食盐清炖,味道也不会差。
有心之人想要偷学,太容易了。
钱良才其实也知道猪肚鸡的方子应该不复杂,只是许德秋是从他侄女的出阁宴上偷学的,他很难不内疚。
他低着头,“抱歉,如果不是给我侄女办出阁宴,也不会这么快被偷走,而且裕兴楼也在长阳街……”
“同在长阳街也不用怕,”章北庭道,“我曾经见过一家饭馆做了道味道很好的鸡,不仅吸引了全城的人,还有不少外地人慕名而去,没多久,那一条街都开了饭馆,卖的还都是那道鸡。”
不仅钱良才听愣了,旁边的宋宴卿闻言也看向了这边。
“你们猜最后如何?”章北庭问。
宋宴卿摇了摇头,钱良才也表示不知道。
“不到一年时间,那条街上的饭馆纷纷关门,最后只剩下原先那一家。”
章北庭的话并非杜撰,而是穿越前真实见过,还不止一例类似的。
章北庭问钱良才:“你是不是去过裕兴楼了?”
钱良才点头。
“他们家的猪肚鸡,比之我做的,味道如何?”
“猪肚不如你们洗得干净,汤同样奶白浓郁,不过有些腻人,”钱良才道,“不过他们伙计说,放了十几种温补药材一起炖的。”
章北庭听到这里,没忍住失笑,以他的水平,一听钱良才的话,就知道裕兴楼是怎么做的了。
猪肚不如他们洗得干净很正常,在这个时代,没几个人会想到用面粉去洗猪肚,汤同样奶白却有些油腻,大概是熬不出汤色,就加了猪油跟开水一起炖。
至于十几种温补的药材……
“有什么问题吗?”钱良才跟宋宴卿都不知道他为何发笑。
章北庭:“又不是熬药,还十几种温补药材。”
钱良才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十几种药材跟鸡和猪肚一起炖,哪还能闻到鸡肉的香味。
他猜许德秋很大可能并没完全尝出来章北庭往猪肚鸡里放了哪些药材,因为中午吃的那碗猪肚鸡,虽然也有淡淡的药香,却没有章北庭炖的猪肚鸡那样适口。
食客又不是傻子,像他自己,撇开所有关系跟恩怨不谈,只说口味,两家的猪肚鸡都吃过之后,肯定不会再去裕兴楼第二回 。
他看向章北庭,“你们之后要不要多做些猪肚鸡卖?”
“正有此意。”章北庭笑着点头。
菜都被人跟风了,虽然知道是迟早的事,但他不可能当做不知道,什么都不做。
钱良才又问:“从明日开始吗?”
“可以。”章北庭点头。
鸡随时都能买到,猪肚的话,他们一直在跟南街那家肉铺合作,肉铺的老板似乎有点人脉,章北庭要牛肚,他几乎将整个云阳城的牛肚都给弄到手。
城里每日消耗的猪肉比牛肉多得多,他要个十来个猪肚的话,相信肉铺的老板很轻松就能拿到。
“那我明日带几个友人一起来,”钱良才道,“前几日我侄女出阁宴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想让我引荐你给他们认识。”
差不多的价钱,他不信有人吃过章北庭做的猪肚鸡后,还会想去吃裕兴楼的。
作为生意人,他很清楚,只要两家味道有很大差距的声音传出去,许多没吃过猪肚鸡的食客,也会愿意等着来吃有间食肆的,而不是将就着先尝尝裕兴楼的。
钱良才甚至预想到,之后一旦裕兴楼用降价的方式吸引客人,那么很快就会维持不下去。
这是做生意不变的定律,毕竟除了成本,裕兴楼也有那么多伙计等着领工钱。
章北庭对猪肚鸡的定价,从一开始就没有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