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走到门口,小太监撩起帘子,那令满朝文武畏惧的东厂权阉却忽然止住脚步,回头看向她,笑容柔和,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太后娘娘去拜拜佛吧,”他垂下的眉眼带着散漫的尊敬,轻声:“您这一巴掌若是打错了人,咱家可要叫你俞家人的命来还了。”

门帘上珠子碰撞哗啦一声脆响,一身绯衣的权阉握着小皇帝的手,离开慈宁宫。

俞诗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地喘着气,想起他的话,心中满是庆幸。

还好……还好家人没被连累。

她瘫在椅子上缓了半天,吓得一众宫女太监想问问又不敢靠近,想起来王嬷嬷还在静室,赶紧爬起来,提着裙子去接她。

出了慈宁宫要路过御花园,前些日子小主们刚进宫,御花园里莺莺燕燕的满是笑声,真是人比冬日的花还娇,如今因小皇帝下的那道旨意,好些个宫妃犹豫过后已经出宫再嫁了。

女子在古代过得更艰难些,她们都是一些庶女或不受宠爱的嫡女,没人会替她们打算,如今有了嫁妆,还能从宫里出嫁,已经是顶好的了,也有一些不愿嫁人的,换了身份去考女官。

反正御花园是彻底冷清下来,仇晗远半分不顾及地握着小皇帝的手,走在御花园里,看着萧条安静的景色只觉得浑身舒畅:

“没碰见才人弹琴,常在跳舞,答应祈福,臣心甚喜。”

前几天因为这个被他们欺负的眼泪哭干了,下面的水也流干了的闻玉书把脸缩进狐裘,明明先前说选秀的是他们,真是不讲道理。

仇晗远看了一眼闻玉书,就知道他在心里嘀咕自己呢,唇角勾起笑来,低头凑过去问他:

“回寝殿臣接着给万岁吹箫可好?”

福安带着一帮低头的太监远远跟着,听见这话眼皮一跳,这些人只有他敢抬头去看。

小皇帝白净的脸红透了,不敢瞧他含笑的眸:“不,不了,不劳烦厂公了。”

仇千岁笑眯眯的,促狭的目光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还握着小皇帝的手:

“不劳烦,臣喜欢给万岁吹箫。”

年级尚浅的小皇帝要被他逗哭了,脸和耳朵没一处不烫的:“别……别吹了,歇一歇吧。”

那宦官模样的男人噗嗤一笑,实在撑不住笑了半天,握着他的手,闲庭信步地走在路上。

福安抬头看了一眼太阳,被冬日的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

这天儿真好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春闱都结束了,该放榜了。

今年的状元落在了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身上,据说家丁看了榜进去通报的时候,户部尚书惊喜得昏了过去,掐人中掐醒了后立即套马车,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拜访摄政王,喜气洋洋的。

知情的人眼珠子都要嫉妒红了,据说当初合户部尚书求来一句摄政王“登科及第”的祝福,这不,他家公子还真他娘登科及第了!

他们嫉妒归嫉妒,可不会认为是王爷徇私舞弊,那是谁?那是摄政王啊,且那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也一直是个学问出色的,不过其他二人学问也不差,这下一举夺魁,户部尚书自然高兴疯了。

这春闱放榜的热闹还没过去,又听说某某大臣家给东厂提督送了不少东西,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是一脸喜气,一问才知他们家夫人竟然怀孕了,顿时大惊。

国师不愧是国师啊!真准啊!

一时间闹腾好几个月,好不容易过了一年恢复安宁的摄政王府和东厂又让雪花儿般的拜帖淹了,管他今年星宿还照不照了,蹭到福气了就是赚了!

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是有真才实学,那几个家中有喜事的大臣就是江聿风的手段了,他医术高超,给几个弱精之症的大臣调养下身子也容易,当然有这个待遇的,都是忠心耿耿,为朝廷操劳的大臣。

可怜摄政王和九千岁被他们烦的皇宫不出,东厂也不去了,整日陪着小皇帝捏捏抱抱的,操着一颗父亲的心总觉得他太瘦,汤汤水水一天三顿的补,把原本脸色苍白,没什么气色的单薄少年补得白里透红的。

一日早上仇晗远给闻玉书穿衣服,惊奇地发现他长高了。

少年到底年纪不大,还不沉稳,开心的一天脸上都带着笑,让三个大男人忍俊不禁。

到了春天,赵嬷嬷有些咳嗽,闻玉书天天都要去一趟,看她喝了药,说几句话再回去。

院子在水榭不远,夏天开窗景色很好,风儿穿堂而过,清清爽爽的十分舒坦。

初春乍暖还寒,凉意从脚底往上反,屋里没开窗,因嬷嬷病了怕冷,还点着火盆,人在里面待着没多久就要出一脑门的汗。

赵嬷嬷身份地位不一样了,穿着的还是很朴素,银白的发也只簪着一根素净的木簪子,倚着床咳嗽几声,喝了闻玉书递过来的汤药。

她一双眼睛浑浊,看东西只能看见个影儿,但能察觉出闻玉书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便笑着拿出帕子,给他擦着脸:

“圣上身子骨变好了,往年一年四季都手脚冰凉,怎么也捂不热的,现在跟个小火炉一样。”

闻玉书脸热的有点红,乖顺地坐在一个绣敦上,让嬷嬷擦着汗,慢慢地咬着字和她说:

“嬷嬷,我能吃饱了,不会挨冻了,个子也长高了。”

赵嬷嬷知道她养大的孩子是想让她放心,心中一片柔软,但想起闻鸣霄这个骨子里就没有血缘亲情,冷漠无情的摄政王,赵嬷嬷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就拉着他的手,问。

“王爷呢?可罚过你?”

闻玉书嘴巴不知道该闭还是该张,自然是罚过的,但都是在床上,他含糊地小声:

“我害怕他们,以前就怕,现在……也怕,但我过得挺好的,嬷嬷。不会被欺负了,有人陪伴了,个子也长高了,现在还和皇叔学本事,我会努力做一个好皇帝的。”

赵嬷嬷一直听他说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目光依旧是慈爱的:“圣上过得好便好。”

闻玉书抿了下唇露出个笑,又和赵嬷嬷聊了几句,福安就进了门,笑着给闻玉书行了礼。

他一脸的喜庆:“皇上快快换上一身衣服,干爹和王爷,还有国师,在外头等着带您去逛庙会呢!”

闻玉书一听眼睛就亮了,他长这么大还没出去过呢。赵嬷嬷拍了拍他的手,笑着:“去吧,圣上还没出过宫,好好去看看外边吧。”

闻玉书得了她的话,高兴地“嗯”了一声,跟福安去院子里另一间空房换上锦缎的袍子,带着龙纹的玉冠也被换成了银的,哪家的富家公子一样。

他怀着一颗雀跃的心出了偏房,就看院子的门口,同样换了衣服,长发束成马尾的仇晗远,一身雪色的薄衫的江聿风拿这个扇子,和玄色锦袍,眉眼散了点不怒自威,气度不凡的闻鸣霄,在门口等着他,单拎出来一个都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