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过完,沈林升入了高中。分班后,贺朝路过一次沈林的教室,还引起小小的骚动。
沈林以为他是单纯地路过,点头回应贺朝。
可是贺朝停下来,叫沈林出去。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不清楚两人的关系,吃惊于沈林竟然还认识贺朝,翻过桌子贱兮兮地问沈林他们怎么认识的,沈林没搭话,先出去应付贺朝。
贺朝因他爸的关系和嚣张的个性成了风云人物。
沈林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上了高中,沈林也长开了些,青少年已经褪去了婴孩的肉感变得单薄,尤其是那脖子,修长的跟琉璃瓶颈似的,一身湖绿色宽松的校服套在身上,身体抽了条儿,也少了肉,两条腿在裤腿里晃荡。
“嗯?”沈林不知道贺朝亲自来找他是做什么,平时都是让陈科带句话。
贺朝有一瞬看呆了,怎么只过了一个暑假,沈林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五官清晰的压根没见过似的,直到白皙的面庞近在咫尺才惊醒,结结巴巴说:“就是…那个…”半天没想起来自己找沈林什么事儿,“哦!对了!周末去看电影。”
一听到电影,沈林可不想再去看了,生怕他们再挑一个恐怖片儿,在他面前上演一出男生捉弄心上人的戏码,他可受不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周末要去奶奶家,你们去看吧。”
这是沈林第一次拒绝参加活动,贺朝听出这是借口,倒也是个挺合理的理由,他没强迫人的爱好,不再劝沈林,“行,那就我们去了,帮我给奶奶带声好。”
“嗯,好。”沈林笑了笑,回自己的作为了。
等贺朝走后,同学上来围住沈林,问他怎么认识贺朝的,一群人七嘴八舌加上好奇的目光,沈林头大,只说是从小在一块儿上学,剩下的任他们去猜。不少人猜测沈林也可能是哪位领导的儿子,所以才能跟“太子党”们混在一起,沈林听说了,山鸡只不过是误入凤凰堆而已,而且令人发笑的称呼听起来就不想沾边。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渐渐地原本重叠的线开始分叉,随着沈林拒绝的次数越多,他们也相行渐远。
某天陈科在路上堵到了沈林,那气冲冲的样子像是要打他,问他:“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们做朋友了?”从来都是别人巴不得跟他们一起,突然出现了一个不爱跟他们玩儿的人,自尊心在强烈的冲击下要破碎了,陈科要问个明白。
沈林淡淡解释说:“没有的,课有点难,我得抓紧时间补,不然以后很难考上大学。”事实是一个无法不理解的借口。他的学习不差,只是稍微放松一下,这个成绩可能就保不住了。
贺朝和陈科他们都有名师家教指导,人也聪明,成绩名列前茅,根本不会为学业发愁。甚至周子明和双胞胎已经做好了出国留学的准备,在那个年代,出国留学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还难。
沈林只有高考这一条路可以走,沈林一直很明白。
陈科听了沈林的话,一时语塞。陈科看出来沈林没那么想跟他们一起玩,在前途面前,朋友确实得往后稍稍,他们这群人的后路已经铺到八十岁了,却没有帮沈林的道理,朋友而已,以后沈林没工作求到他们跟前,他们也得头疼一阵子。他能拦着沈林奔前途吗?不能。
“行,你好好学习,等高考完了再来找你。”陈科终于有一次对沈林好好说话了。
“嗯,好。”沈林知道陈科的内心还是很善良的。
可能陈科回去就跟贺朝他们说了,从那天开始,贺朝他们再没有找过他。偶尔碰上还会打招呼,也阻止不了他们淡出彼此的生活。
很快高中到了第三年,正巧是千禧年,为了迎接千禧年,学校参加了市政府的活动,大冬天的上了长城,在一众影星歌星身后充当做过未来花朵的象征,挨了半天的冻,北风扇在脸上让人无法呼吸。
沈林的班级在后面,男生挤在一起取暖,嘴里问候了校长的全家,沈林的视线一直落在远处,遥遥看见人群里贺朝挤到温晨阳身边,悄悄牵起温晨阳的手,被温晨阳甩开了,可脸上的不情愿又带点儿开心。沈林因为自己的性取向和学业远离了贺朝,如今只能跟同学凑在一起避风想“如果是贺朝的话,大约会勇敢说出自己喜欢的人是男的”吧。
高考完,他们没像陈科说的再聚,可能认清了山鸡跟凤凰玩不到一起,也可能是单纯地忘掉了沈林。
贺朝和陈科在本地上了大学,B市数一数二的好学校很多,根本不用去外地。沈林去了S市一所不错的大学,至此便断了彼此的联系。
在整个大学期间的寒暑假回家,沈林只见过贺朝他们一次,是在路上偶然碰到的。陈科搂着温晨阳肩膀,贺朝给陈科的手拿下来让他好好走路,看样子是要去谁家玩。
几个俊男在路上十分扎眼,贺朝已经能看出男人的模样,不论是体格还是气质,身上的学生气已经不多了。倒是陈科除了个子高了好像没多大变化。温晨阳更加明朗,光彩照人。
周子明看到路对面的沈林,微微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没惊动贺朝他们。
沈林瞧着周子明不像小时候凶在脸上了,现在凶全在眼睛里,变化可真大。他也颔首回应,不作停留。
毕业后,沈林留在了s市,他再没见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人。
他也没想过再见他们。快六年了吧……
沈林已经在床边坐了很久,久到把从小遇到贺朝之后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贺朝却喝得不省人事躺在他的床上。
谁能相信,他在路边捡到的贺朝。他觉得就不应该捡贺朝回来,他把贺朝搬回来才想到说不定陈科他们已经在接贺朝的路上了,可能扑了个空。后悔自己手快,也没他们的联系方式把人还回去。
气象局已经预警今晚会有寒潮,会突破三十年来的最低气温记录。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开始飘雪了。
不过,贺朝怎么在s市?b市作为他们的根据地,却出现在s市,实在令人惊讶,更令人惊讶的是,醉得快失去意识的贺朝,竟然还认得他,叫出了他的名字,“沈林……”
沈林甩甩头,把悔意甩出大脑。冲了澡,睡在了沙发上。
第二天,贺朝醒来,宿醉的头疼让他皱紧眉头,看到陌生的环境眉头更紧了。在裤兜里摸到了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环视一圈还真让他找到了充电线,拔了上头的手机,给自己的充上。在等开机的空档,他走出卧室找房子的主人。
当他走到厨房时,先闻到了香甜的牛奶味道,然后见沈林站在光里,如同清晨的风吹树叶,冲他笑着说:“醒了?等下喝点热的,就不会头疼了。 ”沈林毫不陌生的语气,套近乎的姿态让贺朝贺朝本能生出了防备,沈林的一句话把他们的距离拉得太近了。
沈林见他不说话,还以为忘记他了,“我是……”
“沈林。”贺朝知道他是谁,冷淡的目光看着沈林演戏似的套近乎。
沈林笑说:“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也以为我忘记了。”是啊,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沈林,如果沈林不出现,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还有这个人。
沈林笑,“嗯,好久不见,”搅动锅里的牛奶怕煳底,“浴室里有新毛巾和牙刷,你先洗把脸。”
贺朝说了声谢谢,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
刚开机的手机嗡嗡直响,找他的电话短信接踵而至,贺朝从于是出来,嘴上还挂着泡沫,接起电话,“你丫的给我扔大街上,今天还敢打电话?”
那边叽里呱啦道歉解释。
“你大爷,别解释,不想听,滚蛋。”骂人的话一点儿也不含糊。
对面儿又是一通求饶,问他现在在哪儿。
“你不管了,我在沈林家,等会儿就回去。”贺朝抬眼,沈林在卧室门口,慢慢走来,擦掉他嘴上的泡沫,不顾贺朝审视的目光,转身离去,留下大片的遐想。贺朝看出来沈林和他的性取向一样,但不意味着他能接受沈林唐突的挑逗,看起来可刻意极了,从小他对倒贴上来献殷勤的人过敏,沈林触及了他的条件反射。
那边问怎么在沈林家,贺朝摸摸嘴角,嘴边还残留着沈林手指上温热的触感格外明显,差点烫进心里。那边着急大喊,贺朝才收回目光,冷声道“回去说。”
贺朝没喝沈林那甜腻腻的牛奶,甚至没跟沈林打招呼,关上门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