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朔心道,这就像富人不反对他们分得的蛋糕,反正他们是富人,下一代继承家产,还是富人。

他天生的同理心不允许他对既得利益感到理所当然,如同封隋那样。

“但是封青良争气,他高考不仅没考砸,还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医科大之一,海涯上有专门的分析贴,我记不清具体写得什么了,反正大概意思是,封青良选择那所医科大就是复仇之路的第一步棋子,封老爷子曾经是那所医科大的校长,副部级的,后来升迁调任了,那所医科大里现在还挂着封老爷子亲手题字的匾额。”

“那时候读医比现在更难,现在有各种补贴,那时候祖国在发展,大家都一穷二白,拼命敛财的拼命敛财,穷开心的穷开心。”绿毛道,“封青良也穷得要死,宿舍都住不起,去食堂天天买馒头啃咸菜,有人截图他的采访片段,他说在最困难的时候,每天只喝一碗食堂提供的免费白菜汤。”

封隋的父亲居然也有这么穷困潦倒的日子,封隋却是挥天霍地的少爷作风,迟朔腹诽道:豪奢之家都是这么一代代败落下来的。

“不过,有的是人不想让封青良好过,据说封老爷子的原配给封青良下了不少绊子,封老爷子睁只眼闭只眼,对这个私生子不闻不问。”绿毛摸着下巴的胡茬子,搭上迟朔的肩头,语气神秘兮兮的:“然后啊,封青良靠着他那张俊脸,勾搭上了一个背景很深的富婆作靠山,才屡次化险为夷,成功活到了拿下学位证书。”

绿毛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幸灾乐祸地道:“海涯上的人扒出来那个富婆是**行长,六十岁高龄了,爱好是集邮男大学生。”

迟朔:“……我以为你说的那个富……咳咳,富有的女士是封隋的妈妈。”

他并不习惯绿毛说惯了的那些网络化表达,而且用“富婆”来形容一个算不上“婆婆”级别的女士,太不礼貌了。

当然了,迟朔打死也猜不到,十多年后的网络上,富婆成了常见的夸赞,而女士反倒成了阴阳怪气的常用词汇。

“封隋他妈……哦,想起来了,是封青良的老婆,辉启生命科技有限公司的那位CHO。”绿毛道,“那是后来的事情了,这场联姻就是典型的商官勾连,海涯上老大哥们还给他们夫妻俩取了个诨名,双轨制婚姻,哈哈哈哈哈”

“确实有才。”迟朔叹道。此时他嘴里要是含了酒,可能就喷出去了。

“现在可没人敢玩双轨了,今天双轨明天双开后天双双入狱。”绿毛道,“哎话题怎么又偏了,再讲下去我要上名单了,我转回去给你继续讲,封青良不是攀上了富婆吗,不仅顺利毕业,还拿了保送硕博连读的名额,海涯上扒这个的时候必吵架,有人说封青良起码学历货真价实,不然后面也不会成为那么牛逼的心外科医生,也有人说他名不副实,舔富婆舔来的。”

“封青良博士毕业了以后,封老爷子就开始后悔当初放弃了这个有才的儿子,封青良的现任老婆,就是封老爷子瞒着原配牵线塔桥的。”

“等等。”迟朔问:“你不是说原配也怀孕了吗?”

“没生下来,流产。”绿毛道,“海涯发帖爆料原配撞死封青良他妈的那人又出来爆料,说这是一命还一命,原配怀的孩子来路不正。”

迟朔:“……海涯这个论坛,是不是谁都能上去爆料。”

“对呀,所以就看个乐子,谁知道真假,还有人开反造谣贴,怼那个专门针对原配的爆料人其实是封老爷子雇的人,扬言要查什么ip,海涯那两天可热闹了,不过后来那个ip战士也没声儿了。”

“听起来,封老爷子和原配关系不好?”

“关系好不好网友怎么知道,网友又不是天天趴他们床底。”绿毛拎起酒瓶往空了的酒杯里倒,说,“原配流产后得了抑郁症,从老宅搬进了疗养院,所有人都觉得原配命不久矣了……”

迟朔捂住自己的酒杯,摇头表示不用加酒,说:“所以叫她原配,后来封老爷子续弦了?”

“不。”绿毛喝得微醺,笑呵呵地道,“封老爷子死得比原配早,封青良被接纳进封家不到三年,封老爷子就去了,原配现在还活着呢,而且活得可滋润了。”

绿毛摁亮手机屏幕,点开一个新闻,举到迟朔面前,“看”

于是迟朔看到了新闻的标题“封青良继母现身拉斯维加斯脱衣舞俱乐部,与翘臀猛男贴身辣舞,白发老太活力四射~”

迟朔:“……”

再次庆幸他嘴里没有含着酒。

封隋知道他奶奶这么……活力四射吗?

“可是,你不是说这是封青良的,什么复仇之路。”迟朔问:“光听你讲的部分,他好像没做什么事?”

“这就是封青良最可怕的地方!”绿毛说,“表面上他什么都没干,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他的现任老婆本来是封老爷子提携的人,很明显后来转投了封青良这边,他们到现在也没离婚,坑过封青良不少次的原配,在封老爷子死后奇迹般地恢复了精神,还超乎所有人意料地坚定地站在封青良那边,帮封青良接手封家的大部分财力和人脉,就问你可怕不可怕!”

“大道至简,这就叫大道至简。”绿毛用中二的语气感叹。他没告诉迟朔的是,他之所以对封青良的种种如数家珍,是因为他打心眼里崇拜这个站在幕后翻云覆雨的男人。

“嗯……”迟朔一面听绿毛讲故事,一面也在竖起耳朵时时注意着后厨门外的动静,说:“有脚步声,好像是经理的皮鞋。”

绿毛弹簧似的蹦起来,手忙脚乱地把酒瓶藏好,酒杯叠到水池的脏杯子上面,迟朔也把吃的小食收拾干净了,起身打开水龙头继续洗碗。

在水声的哗哗流动中,迟朔和绿毛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笑了。

56 | 54.羊毛

【。】

把迟朔送回去后,封隋没有按计划去找同市的好哥们玩,直接让司机也送他回家。他今天穿的这衣服的兜太浅,他怕把石头也给弄丢了。

进门之后,封隋唤了几回吴妈,没人应声,他心下奇怪,放慢了脚步声从玄关走进客厅,只听到楼上传来声响。

一个只在腰间系了条浴袍的男人擦着头发上的水,从二楼上走了下来。

接着,两人的视线怦然相撞,封隋的目光从陌生男人的胸膛和腹肌上滑,盯向他轮廓较深的俊美脸庞,表情自然地打招呼道:“你是我妈的新男友?”

浴袍男人似乎没想到这个高中生如此迅速地接受了自己的突兀存在,扯下头上的毛巾,从台阶上走下来,说:“是。”

“我妈呢?”

“刚走,去公司了。”

“吴妈呢,你见到了吗?”

“见过,她出去了。”

封隋坐到吧台边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从壁架抽出了一本杂志,没有打开,拿起封面对照了浴袍男人眯眼比划了片刻,恍悟道:“难怪眼熟,原来你就是这个杂志封面的模特。”

“这杂志还是我订的。”封隋用虎口握着茶杯,笑道。

“……你似乎很熟练了。”浴袍男人把浴袍穿到上身,在吧台的另一侧坐下。

他拿过桌上的杂志,看着道:“这是我去年年末拍的照片,今年才上了封。”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封隋说。

“……你妈妈经常找……模特?”男人捏起杂志的边角,俊美深刻的五官变得有些哭丧,他耸了耸肩:“看来我说错了,我不是你妈妈的男友,只是你妈妈的炮友,自以为是男友的炮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