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跟一捏就叫的玩具一样,封隋顿时恶从胆边生,再下手时重重捏了一把。
“……”迟朔硬撑着良好的素质才没在封隋的背上用指甲抓出杠,“你有完没完?”
“没完。”封隋说完就作势要往下沉。
迟朔果然立即把脑袋埋到他的肩膀上,抓他的力道更大了,封隋听着迟朔喘息和心跳的声音,和他的心跳交织在一起,莫名觉得心情很愉悦,难道这就是捉弄烂泥巴成功的成就感?
“慌什么,夹我夹得这么紧,我准备带你往岸边游呢。”封隋说出这话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动作也顺其自然地变成了往岸边游的姿态。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迟朔的耳垂边缘唰得红了,如同一团小火苗窜了上去,等封隋游到了岸边,小学委的耳廓里都是红彤彤的。
封隋是被他反抱着游到岸边的,每游一下封隋前面不可描述的某处就要蹭一下他的臀部,偏偏封隋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弄得他拧起眉,欲言又怕显得欲盖弥彰,心里苦不堪言。
毛线外套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又重又黏人,迟朔撑着岸沿爬上去,封隋一点儿不费力地滑上岸,坐在岸边,老神自在地观赏迟朔笨拙地爬上来的姿势。
“笨死了,烂泥巴。”封隋看他爬得实在辛苦,勉为其难地握住他的手腕,拉了一把。
迟朔借力上了岸,立即将手腕挣开封隋的钳制,迅速地爬起,把身上的毛线外套脱下来,米白色内衬也湿透了,所幸是秋天加厚的衬衫,没有像封隋的游泳裤那么透。
迟朔拎着湿重的毛线衣,眸色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更淡,“你们家有烘干机吧?”
“有啊。”封隋也站起身,抱着臂,眼神眯起的时候像只慵懒的小豹子,在迟朔贴身腰线上下游移打量,“你不把衣服全脱了吗,又不止湿了外套。”
迟朔看到眼前这个小恶霸咕碌碌乱转的眼睛,一阵鸡皮疙瘩的恶寒,谁知道这人心里窝着什么坏水,反正今天是补习不成了,迟朔转身便向大门方向走。
“哎哎哎,走什么,我就跟你开个玩笑。”封隋追上前,一把抓住迟朔的手腕,“不是我是真关心你,你这么走肯定要感冒,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新衣服还不行吗?”
迟朔猛得转过头,封隋愣住了,捉弄了这人这么久,除了丁辉骂烂泥巴妹妹那回,他头一次见到这个软弱的小学委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是在看着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
封隋从小到大哪里被这种眼神看过,沉下了脸,抓迟朔手腕的手攥得更紧了。
“封隋,你他妈给我放手!”迟朔湿发贴在额前和耳鬓边,抖着嘴唇,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总之浑身都在发抖。
“我就不放,你能拿我怎样,烂泥巴”封隋故意用恶心人的腔调把那三个字拖长了音,喘着粗气地瞪向他。
迟朔冷笑一声,“我是打不过你,封隋,是,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但我依旧对你无比恶心,每一次来你家的路上,我都想呕吐。”
下一秒,他被封隋抓着手腕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地上铺着的是鹅卵石,膝盖撞击到硬邦邦的小石头令他疼得头皮一阵发麻,但他顾不得膝盖的疼,慌忙摸到同样落到地上的湿毛线衣,将毛线衣珍惜地团起来抱在怀里。
“一个破衣服,当个宝儿似的,我又不会烧了你的,好心当驴肝肺。”封隋道,“你能不能别总表现得这么做作,难怪惹人厌,我看你也想吐。”
迟朔头也不回,就这么浑身湿漉漉的,抱着皱巴巴的毛线外套像抱着个孩子,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封隋家的大门。
***
回家之后,封隋的乌鸦嘴得到了灵验,迟朔在浑身湿透的情况下冒着寒风走到车站,再从目的站下车冒着寒风哆哆嗦嗦地走回家,虽然一到家就给自己烧了三碗生姜汤灌下去,但头痛愈发明显。
迟欢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一如既往地没有多问,只是红着眼睛帮他把湿衣服拿到院子里晾了,迟朔在床上躺着,觉得脑袋越来越迷糊,太阳穴就像被一捆针一下下地扎进去,他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球,仍是觉得骨头里渗着寒意,皮肤却火辣辣的烫。
一向极有时间观念的他已经无暇顾及现在是几时几分,但心里还挂念着要给欢欢和父亲做晚饭,挣扎着就要从床上爬下来。
“哥,歇歇……”迟欢拿了个小板凳守在迟朔床边,握住了迟朔的手。
迟朔勉强挤出一个笑,伸出另一只手想像往常那样揉揉妹妹毛茸茸的自然卷,但还没伸出去,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动作,咳得简陋的木床都跟着吱呀呀地伴奏。
迟欢慌了,学着大人那样轻轻拍着迟朔的背,兔唇的存在让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结结巴巴,越着急越结巴:“哥,药,我……去……买、买,药。”
迟朔低声道:“欢欢,你把厨房左边最底下的抽屉拉出来,里面有个盐罐,罐子里装着哥这些年攒的一些钱,你拿二十块钱去找张大娘,请她帮忙买退烧药。”
迟欢用力点点头,一刻也没耽搁地跑出了房间,迟朔重新躺下,心里仍惦记着父亲什么时候会回来,于是翻了身侧躺着,把枕头底下的旧表摸了出来。
还好这次没戴表去封隋家,不然这表肯定浸水坏了,迟朔用指腹摸着表盘上的玻璃,心有余悸地想。
六点多了,他居然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个下午,难道迟欢就坐在床边守了他一个下午?
作者有话说:
微博:西南北东_
14 | 12.火钳
【。】
迟欢是他九岁那年被父亲抱回家的,那时的迟欢还是个襁褓里的奶娃娃,他不知道迟欢亲生母亲是谁,但迟欢肯定是爸爸亲生的,否则依他爸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养别人家的孩子。
那时候,家里太冷,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迟欢发了高烧,他把迟欢绑在背上,被最近的公立医院视为小孩子捣乱赶走后,他只好凭借着记忆在夜里一家家地敲小诊所的门,有人开门了就跪下来给他们磕头,求他们救救自己的妹妹,到了第四家诊所,才有个老太太愿意无偿给迟欢看诊。
当初的迟朔一点儿也没心疼自己,可现在易地而处,他对迟欢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过的有多惨,这世上有太多比他更穷更受苦甚至朝不保夕的人,但他从不认为迟欢应该跟着他过这种日子,小女孩应该在宠爱里长大,而不是在七岁就学会怎么照顾发烧的哥哥。
如果封隋是极度的自我中心,那么迟朔就是自我中心的反义词,他害怕被关怀,因为他觉得被人关怀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他对别人的苦难十分敏感,看到路边的乞丐,即便自己穷得叮当响也忍不住掏钱,然而他仿佛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苦难,他在意的永远都是下一道题目,下一顿饭菜,赚的下一笔工资,仿佛只要永远活在当下,保持期待,苦难就随之消弭无声了。
苦则苦已,从幼时到少年的这片和迟欢相依为命的日子,是他此生最怀念的纯粹时光。
***
突然,外面传来迟欢的尖叫和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迟朔一个激灵从床上撑起身子,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脑袋在高度绷紧的神经下居然奇迹般地清明了许多。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看到迟欢捂着脸坐在地上,而父亲正在厨房里蹲着翻找什么,瞳孔猛得一缩,率先冲过去查看迟欢要不要紧。
“哥……哥……窝、在翻、的、时候,爸爸,回来了……”迟欢不敢哭出声,憋眼泪憋得脸色涨红。
面前笼罩下阴影,他抬头看见父亲手里攥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钞票,显然是刚刚洗劫了他平时偷偷存钱的罐头。
可是,这些钱都是他攒给妹妹的手术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