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碎刃讲话很慢,“躺过医疗舱之后都会这样的,要缓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阮静初顺着碎刃的话想了想,眼角忍不住弯了弯,不怪他觉得好笑,实在是约特两人的表现太不靠谱。但他不知道的是,尽管医疗舱被美誉为“最完美的私人医生”,但军用医疗舱中的多数治疗手段都称得上是大刀阔斧,药剂种类与浓度别具一格,能把山一样的硬汉扎得哭爹喊娘,刀翅螳们只是躺成了摊在地板上的咸鱼,已经是非常有骨气的表现了。

当然,最有骨气的人正躺在他眼前。

小臂一痛。碎刃不肯好好闭嘴,咽喉上的伤口没能达到医疗舱预计的愈合程度,于是被医疗舱毫不客气地静推了一针混合着生长因子与营养物质的高浓度针剂。碎刃一边回应着阮静初的话,一边微不可查地皱眉,小臂肌肉绷紧得几乎痉挛,等到注射完成时,那钢制的针头已经被肌肉绞弯了。

紧闭着的门倏尔开启,一个半人高的纯白色小机器人头顶手提箱,万向轮轻快地滑了进来。它扫描了整个房间,紧接着眨了眨那对黑豆似的电子眼,语气快活地道:

“已到达目的地,即将为B3011号医疗舱补充A型生长因子!”

它欢快地闪着淡绿色的指示灯,熟练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紧接着,它滑到阮静初的面前,语气忽然变得有点小心翼翼:

“亲爱的雌蜂阁下,例行采血体检,请您配合。”

阮静初这才意识到,又到了三天一次的例行体检,他配合地撩开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他对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总是很有耐心。

小机器人一板一眼地完成采血任务,“咕嘟”一声将试管吞进肚子,开始进行快速分析。阮静初摁着针孔,饶有兴趣地看着它,大约三分钟后,小机器人的电子眼弯了起来,道:

“检测已完成!数据已同步指挥中心相关人员!”

阮静初的笑容忽而僵硬了一瞬。

碎刃敏锐地觉察到了虫母的情绪变化,他低哑开口:

“……静初?”

……

沉默。

阮静初站起身,把状况外的小机器人推出了房间。机械门在身后闭合,虫母垂下眼睫,不顾碎刃的疑惑,突兀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的……母星,据说是个雷雨多发的星球,闪电有时会引燃树木,导致严重的森林火灾。我的族群命丧于此,带我回来的虫族们告诉我,他们在化为焦炭的森林里只发现了我一个活物。”

他背负着沉重的过往,提心吊胆地行走于虫族们精心搭建出的乌托邦,此时终于无法忍耐,自虐似的将曾经一吐为快。薄纱之下的伤口鲜血淋漓,碎刃闭了闭眼,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怜惜与酸涩潺潺而出,沿着血管钻进骨缝。但他并没有打断虫母,而是继续安静地倾听着:

“这应该只是他们当时随口编来敷衍我的理由。”阮静初自嘲一笑,“但我相信了。明明只要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有很多漏洞解释不清。”

他呼了口气,仿佛忍无可忍。但依旧说了下去

“我读过一点星际已灭绝种群记录,之后才知道这本书是禁书……编写者是历代白塔。书里记录了很多有关于雌性虫族的惨案,而为了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白塔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地建立了一套杜绝外界干扰的、孤岛一样的雌虫保护体系。”

“……太傲慢了,也许初心是好的?……但是太傲慢了。”

白塔们神经质地监控着每一个繁衍着虫族的星球,不论它是否属于王庭,一旦发现了雌性的踪迹,他们就会不惜一切手段将雌虫带回白塔圈养。他们也许曾经的确保护着雌虫,但在漫长的时间里,那已经变成了难堪与腐烂皆具的监守自盗。]??更薪群??07??八5?捌⑼

他们不再是崇高的保卫者,而是攫取珠宝的小偷,是喷吐毒汁的黑蛇。覆巢的手固然可恨,但那其实只是一把握在他人手中的尖刀。

戴林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个信誉极佳的交易对象,然而这丝毫不妨碍他一时兴起,转头就捅漏了夜蛾们那点见不得光的底儿。他隐于幕后,稳坐蛛网,肆意拨弄着交织的命运,仅仅因为他对阮静初感兴趣。

当纯白的珠玉碎裂时,内里也是一样无瑕吗?

虫母的声音忽而哽咽了。

“……还给我啊。”

监测器的嘀嗒声不停,虫母的声音里含着浓重的哭腔,像是失去母亲的幼猫,在夜雨里无助地哭泣。阮静初把脸埋进掌心,滚烫的眼泪滴入掌纹,像是一滴水融入湖泊,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还给我啊。

我的族群们。

……我的家人们。

第43章 | 穿成被迫逃亡的虫母后第三十四章 旅途(剧情章)

【作家想說的話:】

感谢金金1209宝宝的草莓蛋糕*2,金池6宝宝的草莓派*1,草莓蛋糕*1~

好久没见到肉味啦,下一章决定写一点指奸和舔批!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可以评论留言!啵啵啵!

(不出所料的话,王庭应该是剧情的最后一个副本了,全文可能会差不多50章+左右。写完剧情就可以愉快地写大impart了!感谢大家一路包容我这拆东补西的主线,大家之后也可以一直点梗后面的混乱impart环节想吃什么肉!其实我是很混邪的杂食人大家可以不用顾虑)

---

以下正文:

失态的虫母擦干眼泪,情绪平静地告别离开了。这是一个与平常没什么不同的日子,没有任何一位虫族感到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息,蜂卫四天穹上火球般的太阳依旧炙烤着大地,黄沙牵着手,快活地在空中飞舞,像是要赴一场纵情的篝火晚会。

当晚,洛登与阮静初见面,没有尖利刻薄的怒骂,也没有失声痛哭的眼泪。没人知道这是一场怎样无声又鲜血淋漓的对峙,只是在第二天一早,所有六翅蜂都接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通知。

雌蜂要离开了。

幼蜂们不安地揪住雌蜂的衣角,水光朦胧的绿眼珠犹如荷叶上的露滴。里文眼泪汪汪地抱着阮静初的小腿,软糯的童音怯生生的,却又透着慌乱的急切:

“为什么、要走?……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他一急切,讲话都流畅了不少,“老师,不要丢下我们……我们会改的,不会让老师再生气了……”

简没有说话,双手却紧握着阮静初的指尖,像一块脾气执拗的小石头,认定了什么就不肯放开。就连自诩为“大孩子”的艾尔特,也别扭地放下“面子”,恋恋不舍地挽留着雌蜂。一向温柔的雌蜂神色平静,挨个揉过他们蓬松的金发,语气却不像平时那样纵容:

“对不起,但是我不能再留在这里啦。”

那双温柔又有些孩子气的圆眼睛像是个被戳破的幻象,垂眼时眼尾弧度锋利而秾丽,他毫无疑问地拥抱了最痛苦的真相,但眼睛里却反而流露出让人心惊的光。艾尔特迟钝地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去不复返了,他沉默着抓住双胞胎的衣领后退几步,抿了抿嘴唇,对上阮静初的双眼。

“……要保重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