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发现你有任何反抗的举动、又或者你说了什么让我不高兴的话,我会立刻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明白吗?”
大约半小时后,顾绝舟一点一点清理着那钢铁废墟,勉强将艾文从其下拖了出来。他检查了一下艾文目前的伤势。
不知道是不是跟炸弹这种东西天生犯冲,艾文上回因机械车的爆炸险些没了半条命,这次也没好到哪儿去拍卖场坍塌时他不巧被从上方滑下的几块钢板砸中下半身,此刻被从废墟底下拖出来时,一条腿还勉强能动,但总是不自觉的发颤,恐怕是伤了筋骨;另一条腿直接被一根钢柱扎穿了,鲜血止不住地往外冒,饶是顾绝舟见多识广一开始看见这情形也没敢上手但凡沙星的医疗水平再早个五年,艾文这条腿都得做截肢处理。
顾绝舟用刀片将那钢柱以及其他的一些碎末清理出来,随后扯烂艾文的衬衫给他做了个简易包扎然而这不是长久之计,要想让艾文的伤势不再继续恶化,必须得用到三管以上的专门治疗剂三人此次参加拍卖会也确实准备了这些东西,可那些治疗剂全装在了尼克的包里。
期间艾文边忍着剧痛,边始终用怀疑的目光审视顾绝舟,他实在想不通是自己曾经做的哪件事能令对方在如此情形下留他一命,思来想去,似乎也只剩下那至今不曾显露确切位置的顾小圆能勉强解释目前尼克状态未知,倘若让他得知艾文的死讯,通讯恢复的那一刻顾小圆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一个好哥哥因为自己亲爱的妹妹而变得谨慎小心好像也并非不可能,可艾文仍是怎么思索怎么别扭,在此之前,他甚至一度怀疑顾绝舟对他妹妹的关心到底是真实还是作秀
据他们所寻到的消息,这雇佣兵一年挣得的资产8%以上都投进了医院里,几人一路走来,对方也是一副随时能为顾小圆付出生命的模样再结合其平日里异常惜命的表现来看,顾绝舟简直是将自己妹妹当作了他活着的唯一理由,然而奇怪的是,自顾小圆被他们控制以来,顾绝舟既没主动提过一次他妹妹的近况,也没试着打探他们将顾小圆藏在了什么位置,每每聊起“妹妹”这个话题时,顾绝舟那排斥反感的态度与其说是面对自己至亲至爱的家人,倒更像是……一个令他避之不及的麻烦。
艾文想到这,顾绝舟已经基本给他的腿包扎完毕了,他并不在意这个处于自己掌控之下的兽人在琢磨什么东西。总躲在一个洞里对于解决两人目前的危机没有任何帮助,他们休整片刻,打算主动去探索这座地下迷宫。
艾文眼睁睁看着顾绝舟站起身就要往洞外走去,他道:“嘿!你就准备把我这么丢在这儿?”
顾绝舟闻言转头奇怪地说:“不然你难道要我背着你走?要么留在这洞里,要么你自己跟上来。”
艾文倍感荒谬地瞪着他,他便咧开嘴:“你现在知道每次我和你们两个畜牲上完床后又被拉着做这做那时的感觉了么?”金发的劫匪于是不说话了,只黑着脸捡出一根钢柱,随后他撑着一旁的金属废墟缓缓站起。左脚踏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从艾文的脚掌顺着他的腿一路向上,直直打到他腰侧才停止,可有伤的右腿情况更加糟糕,他甚至不敢让他的右脚轻易落地艾文便这样一手撑着墙、另一手支着钢柱艰难地往前移动。
两人慢慢向前走了一阵,艾文头上显出一层薄汗,他问顾绝舟:“我们现在去哪儿?”
顾绝舟边用终端手电照着前方的路边回道:“去和尼克会合。”
艾文动作一顿,他颇为费解道:“你真打算继续和我们合作?尼克手里不只有医疗包,等他与我们碰面,你可就再没有反抗的机会了。”
“分不清敌友的地道里三个人合作比单打独斗有优势的多,我不想一个人拖着个残废四处当活靶子。”顾绝舟语毕,预料之中地听到艾文骂了一句脏话,随即他继续说:“短期目标一致,你背叛我的概率也能小些何况你与尼克先前应该有防备这种突然分散的情况吧?”
艾文靠着身旁的一块金属板休息了片刻,见前方的顾绝舟又一次回过头,他说:“对,我们当初约定了如果在意外中不幸分散了,我们会彼此给对方留下记号但你看这整座拍卖场已经被炸成鸡窝了,我不确定我还能不能准确找见那标记。”
顾绝舟收回目光:“先走着看吧,我相信你们这些野兽的直觉。”
这时两人已离开原先那条过于狭窄的地道,来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此处并非一片漆黑,应急的蓝光从勉强能看出原形的天花板上浅浅铺下,几面倒塌了一半的金属墙横七竖八地斜立在四周,连带着几个从上层拍卖房里掉下来的沙发床铺头尾不分地堆在一处。顾绝舟手持发光的终端对着这片区域扫了一圈,忽地,远处地上趴着的个模糊人影闪进他的视野,顾绝舟将光照过去是一具尸体。
两人放轻了呼吸朝着那尸体靠近。这尸体是一名女性,腰被砸成了两段,周围的血迹还没干涸,她睁大眼偏着头,凌乱的发丝盖在她昳丽的面容上,她的左手手腕处系着一个标签似的东西这是个准备在今晚拍卖出售的性奴,在被拉上展览台之前,她就像每个没有尊严的货物一样与其他拍品一起被堆在地下拍卖场二层,最终又因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针锋相对地算计而稀里糊涂死去。
顾绝舟谨慎地对着这尸体上下照了两次,莫名的,他想起自己刚落进这地方第一眼见到的那变异乌贼也是和这女子同样的姿态。就在这时,艾文的鼻子忽地动了动,他轻轻“咦”了一声,顾绝舟紧接着也发现了不对,他回过身,快速将光线冲着斜后方一块看似毫无异常的金属板照去:“谁在那?!”
那金属板无辜地立着,没有一点反应,四周一片寂静无声,然而两人都没有移开视线,顾绝舟拔出短刀握在手里:“在场的谁还没做过亏心事呢,没必要躲躲藏藏的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那金属板后传出一阵笑声,一个略显低沉的陌生男音带着笑意说:
“天啊,你可真敏锐。”
第24章二十四章(剧情:“他叫咪咪,是我刚刚抓获的俘虏。”)颜
按理来说,这句有些俏皮的话从一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不免让人感到油腻与恶心,可眼前这陌生男子的声音却能将这话衬得平添几分优雅与亲近的意味。顾绝舟与艾文死死盯着那块钢板,下一秒,一个带着半遮脸面罩的男子从其后走出这人身穿一套宝蓝色礼服,脚步轻盈,悠闲得仿佛是来参加舞会的,经历了一场爆炸与塌陷,每个人身上的衣物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破损,然而眼前这人却丝毫不见狼狈,甚至连片灰尘都未曾沾身。他一手搭在腰间的刀上瞧着两人,不由得挑眉说:“奇怪的组合。”
顾绝舟眯起眼,依照这人藏匿的水平,他在沙星应当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但顾绝舟上下扫视这人几圈,却始终没认出他的身份来。那人直挺挺站着任他打量,好像丝毫没察觉出对方的怀疑一般,他甚至有闲心对顾绝舟说:“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了,但作为你的同胞,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一句:兽人受伤越重时神智越偏向于野兽,食人的欲望也会越强烈,你在选择自己的同行者时或许应该更谨慎点……”
“知道自己多管闲事后的正确做法是闭嘴。”顾绝舟冷冷打断他:“介绍一下,他叫‘咪咪’,是我刚刚抓获的俘虏。”
“滚他娘的!”艾文被这句“咪咪”恶心得身子晃了几下,险些没站稳,他知道顾绝舟这是在报复自己曾经对着埃德蒙给他起了个“小船”的绰号,然而不等他继续抗议什么,便听那边的陌生男子略显疑惑道:“兽人俘虏?这地方俘虏有什么用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心脏里的晶核挖出来?”
一个兽人的性命在他口中云淡风轻得像是杯放馊了的下午茶,艾文的眼珠猛地一转,他目光森然地盯着这男人的脖颈,兽牙在嘴唇上轻轻磨了磨,顾绝舟接着便说:“在蜂窝煤一样的废墟里兽人的鼻子用来找人不是很方便么?”
那男子转头瞟了眼艾文,“你让一个兽人给你探路?他若是故意引你送死怎么办?”
顾绝舟看着他:“可别这么说我现在不是已经成功找到你了吗?”
陌生男子沉默半晌,“我不知这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表情一言难尽道:“你好像对我有很重的敌意……自从我遇见你开始应该没显露什么恶意吧?是我刚刚说了什么得罪你的话吗?”
闻言,顾绝舟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惊奇地说:“我天,你居然能意识到这一点。”接着,他对着那男子不带什么笑意地扯起嘴角:“不好意思了,我这人生来就对那些喜爱故作姿态的伪君子没什么好感比起挖出兽人的晶核,在你第三次带着钩子向我问话时,我更想先将你的头颅一刀扎穿。”
艾文恰到好处地嗤笑一声,那男子彻底不说话了,往常的他大概很擅长利用言语在一个队伍中占据主导地位、又或者令陌生人降低对他的排斥防备,但这回他显然碰上了硬茬。不久后他见顾绝舟开始用终端照前方的路,似乎就打算直接离开,那男子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等等,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试着和我同路?”
顾绝舟转过终端将光打在了他身上:“为什么?”
那人眨了眨眼,“我们坦诚一些吧伙计,现在身处这世界金字塔顶端的厉害人物们基本都被困在了拍卖场地底,显然从那条‘以利亚的消息’开始,有谁故意布下了一场规模巨大的局凭借个人的力量是无法与局后之人对抗的,你我如今都需要寻找那些不被眼前利益迷惑的聪明人,只有将众人联合起来,我们才能找到脱困的方法。”
顾绝舟没立刻拒绝,这人提出的理由正符合他心中所想,那厢的艾文倒是想说些什么,可每次都被顾绝舟一个眼神止住几乎刻入骨髓的种族仇恨之下,一个人类与兽人的组合太过惹人注目,这也是顾绝舟声称艾文为自己的俘虏的原因于是艾文只得充分扮演一个被人类雇佣兵抓获的倒霉蛋,他烦躁地冲着那男子翻了个白眼,顾绝舟便道:“在邀请别人合作之前,你总得先展示些自己的诚意吧?”
“这是当然。”那男子笑着说:“参加拍卖会之前我曾托主办方内部人员拿到了一份地下二层的简易地图,那图上将二层所有拍品分布区域都标得一清二楚,然而我注意到,这份电子地图最后的编辑时间在一个月之前有人曾故意重新调整了拍品的位置,而我利用特殊手段将那地图复原后,也确实发现了一片奇怪的区域”
讲到这时,他停了停,对顾绝舟道:“诚意是相互的,或许你也掌握着什么有助于我们破解当前局面的消息呢?”
这男子语毕,便等着顾绝舟与他交换情报,谁料却听对方干脆道:“没有。”
他愣了一下:“什么?”
“我没有诚意。”顾绝舟以一副嘲弄揶揄的眼神看向那男子:“你既不能证实地图的真实性,也无法确定那片区域有什么危险,于是找了我外加一个俘虏给你探路,你还要我向你展示自己的诚意?你是昨天晚上做梦没睡醒吗?”
那男子这回沉默的时间比上次更久了,他见顾绝舟带着艾文就要朝着一处被炸出的岔道口离去,忙快走几步跟上他们:“抱歉,刚刚我确实有些自以为是了阁下怎么称呼?”
顾绝舟没搭理他,这男子也领悟了些与对方交谈的正确方法,他先主动开口道:“你可以叫我‘文森特’。”
“文森特”这单词听上去毫无特色,和当初的“埃德蒙”有得一拼,只是沙星有名有姓的人物里没有这个名字,想来是化名的可能居多,顾绝舟随后才说:“我姓卫。”
“卫”是那前伊斯特区最高指挥官亡故妻子、也就是顾绝舟母亲的姓。此时三人已渐渐离开了那片宽敞的区域,顾绝舟简直将“俘虏”两个字应有的待遇发挥到了极致,严重伤残的艾文被顶在两人身前,一路担任了诱饵、盾牌、人形探路仪等多重身份,一开始艾文边痛骂顾绝舟边拒不配合、甚至有几次试图暴露他的身份,而顾绝舟对此的应对措施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他蹲下身,一刀捅进了艾文右腿的伤口中。
“噗嗤”一声闷响,鲜血早已将那处用来包扎的布料全部染红,艾文第三次疼得趴在地上弓身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文森特起初还对与兽人同行颇有微词,如今他瞧着那金发兽人被扎得血肉模糊的伤口都有些于心不忍,他说:“卫先生,两族的仇恨也不能全怪在一人身上,何必如此折磨他呢你倒不如掏出他的晶核给他个痛快。”
顾绝舟转着刀,他蹲在艾文身前问对方:“你听不听话?”
艾文抬起头他的嘴唇已经因为剧痛几乎要被咬烂了,他盯着顾绝舟,眼底似乎涌动着风云暴怒后残留的灰烬,他一字一顿道:“亲爱的,我早晚弄死你。”
顾绝舟便笑了,他用那带血的刀拍了拍艾文的脸,轻声说:“好,我等着。”
三人依照着文森特所描述的地图朝那一个月前地下二层被分出来的奇怪区域进发,艾文在最前方,由于伤势的加重基本每隔几步都要停下歇息几秒,鲜血滴得蜿蜒成一条细小的河。顾绝舟与文森特也不催促,一路上他们遇见了不少同他们一样跌入地下的竞拍者,当这些人第一眼见到毫无反抗之力的艾文时,十有八九都会选择持刀向他扑杀而去这些贪婪的家伙中不仅只有人类,蚁族与异种的数量也不算低,毕竟一块兽人晶核能在人类的城镇中炒出天价当然紧接着,他们便又会被潜伏其后的顾绝舟割韭菜般切了脑袋,文森特偶尔会帮帮忙,两人便这样一批又一批地缴获了不少装备与治疗剂,只是暂时,他们谁都还未从所得装备中发现一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