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就他俩。”王博文说。

李漫新：“……”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很快又有一些同学跑回来报告这个消息。

“要我说也奇怪，”王博文说，“他们仨就不知道刹车吗，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一个一个就撞上去了，那后面的人也都闯红灯，人家也都知道停下来啊。”

“他们刹不住，”杨嘉余说，“我在阿兰牛肉面碰到小白了，他说他们的车刹车片上有油，刹不住。他的车也有问题，一刹车那声音跟猪叫一样，但他看到路口是红灯，就没加速，在路口发现刹不住的时候，用脚停住了。”

“刹车片上为啥会有油？”王博文问。

“那谁知道。”杨嘉余说。

“是车棚漏油的事儿吧，”王沐晴说，“隔壁操场放墙边的那几桶油漏了，昨天张东俊踩一脚油回来。”

李漫新愣愣地看着被油光浸出指纹的手指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正好周明远的书包上蹭到油，正好刹车失灵的是昨天那四个议论他的人。

想到周明远三番两次想拿水果刀干架，极端这个词渐渐和周明远的面貌重合。难道仅仅因为他们背后议论自己几句，他就做出这种事吗？

不行，他得去找周明远问个明白。这种事搞不好要进少年管教所。

他给许重发了个微信，让他自己先吃，就匆匆下楼去找周明远。

明德有三个食堂，一食堂是教师食堂，二食堂是普通学生食堂，三食堂是需要自费的小资情调食堂。周明远从来都只去二食堂，在东南角最靠近后门的地方坐着，方便他吃完饭闪现回教室学习。

李漫新先去二食堂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周明远的身影。他又加快脚步往宿舍走。

宿舍的走廊很安静，此时楼里没什么人。李漫新推开门，周明远果然坐在书桌前。

他并没有在学习，而是在看手里的东西。是早上他放进书包里的那个塑料瓶子。

李漫新关上宿舍门，走过去夺走他手里的东西。

瓶子外面包着一层黄色的纸，上面写着自行车链条油。

周明远转过身，抬眼看他。

“是你做的吗？”李漫新把瓶子放在桌子上。

“死了吗？”周明远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李漫新问一只虫子的死活都不会这么波澜不惊。

“没死，”李漫新说，“你想干什么，你想当杀人犯吗？”

周明远似乎愣了一下，一副没想到李漫新也这么淡定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下，问：“都有谁出事了？”

“你自己做的你不知道是谁吗？罗昊和刘启航撞得比较严重，刘畅轻伤，小白遵守交规，等了红灯，躲过一劫。”李漫新说：“就因为他们几个说了我几句，你就要当杀人犯啊？你知道被抓住会怎么样吗，这是谋杀未遂，要坐牢的！而且小白那天都没有说我什么，你怎么连小白也不放过。”

听完，周明远不说话了。他转回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把润滑油的瓶子装进去，递给李漫新，道：“给你证据，你可以去举报我。”

李漫新把瓶子扔回去，气道：“我举报你干什么？我是想让你做事不要那么极端，还好这次没有发生最坏的情况，不然你一辈子都要背负杀人的枷锁了！”

“枷锁只是一种观念。”周明远站起来，把润滑油从塑料袋里拿出来，走到浴室，打开瓶盖，瓶子里面的油慢慢流进下水道。“手铐才有实质作用。只要你不让警察来抓我，这件事对我就没有影响。”周明远说。

“你就不怕他们的家长找学校调查情况吗？我们的车棚可是有摄像头的。”李漫新道。

“摄像头坏了。”周明远道。

“坏了？”李漫新愣住。

“上周就坏了，”周明远说，“隔壁施工，掉下来的石头把摄像头砸坏了。”

周明远把瓶子外面的包装纸扯下来，撕成碎片，再用马桶冲走。李漫新看着他不慌不忙的样子，一股无奈涌上心头。他在周明远的椅子上坐下，抚着额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几桶油也是你弄漏的吗？”李漫新问。

“是我。”周明远点头，走出来，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剪刀，给塑料软瓶分尸，再把碎片扔进垃圾桶。

这样一来出了事大家都会觉得是那几桶工业用油不小心洒在了他们的车轮上。

“只有一天时间，你怎么想到要做这些事情的？”

“天时地利人和？”周明远看似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但眼底满是讽刺。

李漫新觉得自己都不认识周明远了。这个人做事实在太极端，为了芝麻大点矛盾，就做出这样对别人甚至对自己都很可能难以挽回的事情。而且，他甚至不像赵林宇，只是因为脑容量小才冲动行事，他做的这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精心策划的。如果说赵林宇是从来没进行过逻辑思考，那周明远就是有一套严重偏离社会规范的思维方式。

“你……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以为你做事很周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真的死了，警察一定会立案调查的，到时候他们查到你头上怎么办？或者有人不小心看到你做这件事怎么办？”

“我说过，没有人知道，除了你，”周明远说，“你想举报我，随你便。”

“我不会举报你的，”李漫新说，“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也不要再伤害别人。”

“不管我伤害谁，你都不会举报我吗？”周明远走近了一些，站在他面前，问道。

“什么意思？”李漫新茫然地抬头。

周明远看着他，不说话。

李漫新全身都发起抖来，他的声音里充满恐惧：“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还对谁的车动手脚了？”

“你害怕什么？”周明远咬牙切齿地问。

李漫新由下往上仰视他狰狞的面容，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他哆嗦着拿出手机，想要给许重打电话。周明远一把掐住他的手腕，低吼道：“你害怕什么！你怕我把许重也弄死了，是不是？”

李漫新的心脏揪紧，一想到许重可能会有事，他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他根本没有心情再和周明远说什么，站起来就想离开，想快点联系上许重。但周明远扯着他的胳膊背到后面，一把将他按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