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到柯屿笑了,虽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但他?握着话筒垂首笑着的样子太过夺目,令人想到他在商陆镜头下弹贝斯的那一段。闫老师说得对,这的确很。
柯屿音色好,像经过失真处理过的某种弦乐乐器,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似乎业已失去、但又可以追忆的少年感,这让他在念独白或者?唱歌都很有先天优势。
他?握着话筒架,瘦削高挑的身体微微斜倚而站,两条包裹在西装裤里的长腿一条直立一条微曲,脚跟跟着节拍轻轻地点着拍子。
裴枝和在台下静静看了会儿,放下了香槟杯。每次柯屿不?经意地瞥向台侧时,商陆总能恰好地抬眸回应他?的目光。鼓手、吉他?和贝斯都成了陪衬,商陆弹琴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倜傥英俊,琴技还是那么娴熟不?,这么简单的和弦根本就用不上技术。他?只是陪衬着柯屿的人声,用一种并不隆重?的恰到好处,使人想当然地觉得这个歌声和这个琴声,就该是一起出现的。
阳台上的风涌向脸上时,裴枝和眨了下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浸透了窘迫。
苏慧珍敛好披肩,看着他?背影一会儿,才走到他身边:“是不是觉得很难过?”
裴枝和仓促地收好表情,但没逃过他?母亲敏锐的双眼:“没有。”
“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喜欢商陆?”
裴枝和结结实实地一愣,脸在月光下红了。宴会的欢笑声被阻隔在厚实的隔音玻璃之后,他?底下视线:“没有,我怎么会喜欢男的。”
“你要是不喜欢他,那妈妈就给他?介绍女朋友了”
“不?要!”
苏慧珍微笑鼓励地看着他?。
裴枝和为自己的脱口而出和口是心非羞愧,“商陆不?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宝贝,商陆对你很好,而且只对你好。”
裴枝和将信将疑:“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他?想,商陆对柯屿也很好。也许真的如商陆所说,柯屿是个天才。他?一向惜才,不?遗余力地不让明珠蒙尘,因而也让他分不?清那种好里,到底只是单纯的惜才,还是也有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分。
“当然。”苏慧珍淡淡地说,抚摸着心口的垂着的钻石项链, “妈妈是过来人,当然比你知道他?对你是不是特殊的。”
“他?对柯屿也很好。”
苏慧珍笑了笑,爱怜地抚着他?的脸:“他?是导演,当然会对自己的主角好。你吃醋?”
被戳中心事,裴枝和否认不?了,“一点。”
“他?跟你怎么比?你是真正的天才,将来还会更有名,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古典音乐圈的成?就,未必会比商陆在电影圈的低。你害怕什么?喜欢就要去争取,你不?说,商陆怎么会知道?”
“他?会跟我保持距离。”
“怎么会?”苏慧珍扶着他?的双肩,仰视他?,“你跟商陆认识的时候,你七岁,他?九岁,你叫枝和,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是枝繁叶茂和睦昌硕,就好像你拉的巴赫一样,一个多余的音符、一个多余的杂音都没有。”苏慧珍笑着叹了口气,“你们多有缘份,他?命里缺木,你名字里就有木妈妈觉得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作者有话要说:来玩了对不起!
95、第章
月色下, 裴枝和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妈妈,用一种迟疑而不确定的语气问:“……真的吗?”
苏慧珍如同少女般的手指拨了拨他的额发?,目光充满着为人母的慈爱:“当然是真的, 妈妈怎么会骗宝贝?”
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枝和的诞生,是一场漫长的、东躲西藏的游击战。人天然地擅长忘却?痛苦, 苏慧珍已经不怎么记得那?十个月的艰辛, 只将他的第一声啼哭深深地刻在了记忆里。
回裴家这?件事也不算是意外。
裴宴恒想让她感受丧失爱子之痛,她只想让枝和“裴”家虽然裴枝和只是裴家赘婿的私生子,跟裴家血脉一个字都连不上?。
这?么算起?来的话,枝和姓了裴,彼此都以?为自?己是的, 也都是输的。
苏慧珍在几段短暂的恋爱中?只享受游戏年轻□□的乐趣, 她坚定认为自?己的子宫已经完成任务,因而选择了一劳永逸的避孕方式。现代社会, “母凭子贵”四个字虽然过时, 但依然顽强地发?挥着功效。连海渊这?个男人,作为裴家的上?门女婿, 做梦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父权语境下的血脉
裴枝和, 是唯一一个。
裴家那?些孩子是属于?裴家的,并不是属于?他连海渊的,只有裴枝和是。时机成熟, 枝和可以?姓回“连”, 苏慧珍无?所谓。
按连海渊的想象, 最好的局面是裴宴恒哪天西去,他连续数年的布局顺利收网,裴家庞大的家产就此顺利易主。不好不坏的局面, 最起?码裴家可以?就此分崩离析,他能拿到自?己“应得”的一份。为了这?个肮脏的觊觎,他在裴家做低伏小?数十年,即使自?己的私生子被认祖归宗,他也用最冷漠态度对待,仿佛形同陌路。
背地里却?对苏慧珍极尽所能地好。
他把?她当自?己的正牌太太,对她的绯闻无?动于?衷,价值连城的珠宝玉石他偷偷奉上?,香港上?流圈子的明星名媛太太的社交圈,他私底里筹谋安排。所幸苏慧珍毕竟红过,毕竟有影后桂冠加持,毕竟有豪门艳闻“傍身”,所有人都以?为她活跃在社交圈是凭她自?己会钻营的本事。
夜深了,苏慧珍整了整裴枝和的领带,又顺着细致地抚平他西装衣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宝贝,你?不比任何人差,在妈妈眼?里是,在商陆眼?里也是,你?想要的,都一定会得到。你?要记得,只要是你?想得到的,就一定是你?应得的。”
裴枝和的眉眼?跟她像极了,沉静而天真,天真而脆弱,像个写在玻璃上?的童话,他听?不懂苏慧珍后面半句的深意,只低下头:“商陆不会再回法国了。”
他看着很低落,苏慧珍用一种陌生的目光凝视他,近乎审视,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年轻人的爱情她很动容,但那?没用。裴宴恒那?种极度清醒的女人年轻时爱连海渊爱到发?狂,往后的岁月已经证明了她的爱情无?用而错得离谱。
苏慧珍的慈爱地微微一笑:“商陆不回法国,难道你?就不能回中?国吗?”
裴枝和心里一顿,“你?什么意思?”
“娱乐圈的古典音乐明星还少吗?你?长得这?么好,又是天才,回国会比欧洲更有前途,再说了,你?一走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回来陪陪妈妈?国内的古典乐圈已经很成熟,找一个靠谱的经纪公司,未来的个人巡演机会一定比在欧洲多得多,有国外邀约时再出?国几个月,不是很好?”
苏慧珍说话向来温柔,又有谆谆教导的意思,裴枝和听?了很心动,细细思索一阵,也觉得很有道理。
“那?妈妈……”他难以?启齿,呼吸一息之后才问,“你?觉得商陆会喜欢柯屿吗?”
“怎么会?”苏慧珍扑哧一笑,“你?觉得他张口闭口总是柯屿,心里很不舒服?那?些都是工作,柯屿作为演员悟性低当然,他是有一些独特的气质在的,但总归不算是好苗子,商陆愿意扶他,你?就随他去。对于?后进生,老师不都是要多鼓励的吗?商陆对他也是一样。”
裴枝和想说,每次商陆跟柯屿在一起?时,两人之间的氛围都好像是外人插不进去,苏慧珍仿佛会读心,不等他这?样说出?口,便淡淡道:“你?自?己不知道,你?跟商陆站在一起?时,那?个柯屿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她每一句话都温柔而善解人意,只有带着绿宝石戒指的手,始终细细抚摸着心口闪亮熠熠的钻石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