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是天生不怕疼的疯子，一旦盯上人类渔船，便用坚硬的背鳍撞击。哪怕是钢铁的巨船，也能被撞出口子。

李二毛险死还生，“小姐，你，你怎么还是个武者啊！？”

苍凌阑收了弓走过去，盯着翻滚的海面，问：“你们现在还有办法吗？”

耿余黯然道：“我们几个的战兽都打不动了，不能强行召唤。现在就看这艘船的了。”

海上与江面不同。海浪之中，渔者行船极大仰仗战兽，若是真把战兽耗竭，那才是真的一点希望都不剩下。

如当下这般被鱼群围攻之时，只能靠船本身的强度硬撑。

若能熬到暴风雨平息，冲船的鱼群散去，那便还有活路。

“哥，我怕。”

年纪最小的刘浪鼻头都红了，啪嗒啪嗒掉着眼泪：“我想回家，哥……”

耿余用胳膊搂着他：“哭啥哭，船才是渔者的家。”

但情况只变得越来越糟。

没多久，鲨鱼们开始用技能冲船。

低阶基础技能“冲撞”，最普遍的基础技能之一。

然而被白银品级的凶兽们使出来，威力又岂是小的。鲨鱼们撞上船体的砰砰声，宛如夺命无常的脚步。

耿余又试图拿鱼叉去刺。没几下，铁打的鱼叉竟然断成两截！

“先别管追血鲨了！”苍凌阑忽然冷声喊道，“浪来了，抓稳”

甲板上的少年们抬起头，他们看见黑色的海面在眼前弯曲，那浪头比船还高，压下来的时候像一堵轰然倒塌的水墙。

四人飞快抱紧桅杆。浪头砸了下来。船身晃得仿佛要散架，不知多少东西瞬间就被冲了出去。

“咳咳……”浪退去，他们都被海水浇透，口鼻里满是咸涩。

闪电照开起伏的海面，轰隆隆……雷声传来。

太冷了。年轻的渔者们开始打哆嗦，脸色变得青白而绝望。

“小姐，”李二毛抹了把脸上的水，“你说，鱼群为啥会追我们啊！？”

“……”

苍凌阑沉默须臾，看着海面轻轻吐了口气。

那个少年们吹着海风，崇拜地围着炼师小姐问东问西的惬意午后，明明就在昨天，却已经那么遥远。

“是不是你搞得鬼……肯定是你！”

刘浪突然跳起来，瞪着她吼道：“说话啊，要是心里没鬼，你为啥要买船偷渡！？你是不是做了啥亏心事，像是偷了高阶海兽的卵，或者抢了无涯海里的天材地宝！？”

耿余按着额头直喘气，咬牙不吭声。李二毛颤声道：“求你了，小姐。船快顶不住了，如果是你身上有什么棘手的东西，快点儿扔进海里，说不定还能保一条命。”

白衣炼师慢慢走向船边。

……自己还是低估了情况的糟糕程度，苍凌阑暗想。

发觉镇鬼祠有异样之后，若按着她的脾气来，必是想一探究竟的。只是顾着燕语，顾着黍城的安宁，她才决定当做不知道。

本以为立刻离开黍城，就算是向那镇鬼祠下面的东西表明态度了。不料河鬼的力量竟能越过朱烈边境，一直波及到无涯海。

苍凌阑望着海面上起伏的赤鲨背鳍，轻声道：“行了，差不多就到这吧。”

“你没在大济河上动手，应当还是顾着黍城的黎民生灵的，是不是？……我来赴你的约，放这仨小孩回去吧。”

她说着，掀起衣袍跨过了护栏。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刘浪喊道：“喂，你要干什么！”

“把棘手的东西扔海里去。”苍凌阑淡淡道，“听着，我跳下去之后，不管发生什么，立刻召唤战兽，掉头离开这片海域。你们是被我牵连的，回去之后，就忘了这次出海的事吧。”

李二毛眼泪一下子落下来，又和雨水海水混在一起。

他大哭道：“小姐，小姐，我不是这意思，你从追血鲨嘴里救了我，你给我炼兽核……你是好人……”

“小姐！……你回去，回船舱里去！”

耿余从船头狂奔过来，他在风雨中大吼：“你别乱来，我们收了你的钱，死也要把你带回岸上！！”

苍凌阑却叹了口气，取下头顶幕篱。

海风吹着白袍，好似要带着她飞起来。

“说什么死啊活啊的。”

耿余心如擂鼓，他看到白衣炼师回头冲他笑了一下她带着狰狞的黑色鬼面，可他就是觉得她笑了一下。

她说：“非是逼不得已，能有活路的时候，还是不要找死吧。”

“小姐！！”

耿余胸口莫名一痛，伸手扑了过去。李二毛双腿一软，呆呆地跪在甲板上。

远处的海面，一叶扁舟在狂浪中挣扎着赶来。

燕语声嘶力竭：“阑阑，不要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