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凌阑张嘴时,身后的诡异视线又出现了。
这一次,她确信了,就在水里。
它正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不只是偷窥,那分明是发现了心仪猎物的眼神。
荒唐,荒谬,苍凌阑额角发紧,所以呢,这次她又要摊上什么事了?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又是我,为什么……总是逼我那么紧!!
“因为。”
须臾的寂静后,黑衣御兽师沉声道:“你也说了,我是天才,和你自然不一样。”
“什……”燕语睁大双眼瞪着她。
苍凌阑不动如山。她从燕语怔怔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凌厉的眉眼。原来自己冷脸的时候果然很凶的,怪不得苍家那帮同龄人之前总是怕她。
“合适的海兽,我会自己找。多谢你送我来这里。你先回去吧。”
苍凌阑面无表情,却悄然收紧手指,让灵流走遍骨骼与筋肉,维持着随时都能爆发力量的状态。
“我……”燕语还懵着,好像不知道怎么气氛一下子就这样了。
姑娘一身湿透的衣裳,发辫也沥着水,显得十分委屈。
“我不走,”她摇摇头,难过地轻声道,“阑阑,你怎么生气了?我……”
“非要我直说难听的话?”
苍凌阑眼神暗了暗,轻咬一下后牙,“你留在这里,我会分心……燕语,你会妨碍我。”
燕语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她的唇动了动,神色几经变幻,最后低下了头,将双拳攥紧到发抖。
傻姑娘,苍凌阑眼角轻跳了一下,心里暗想。
算我求你了,就像那些话本子里的情节,你现在应该对我大失所望,甩下几句气话,转身就跑。
只要燕语走了,她就能再无顾忌。
拔刀也好,挥拳也好……流血拼命也好。
一息过去,两息过去,眼看空气沉重得如有实质。
突然,燕语猛地昂起头来,扯开老大的声音。
“啊阑阑你!”
她往前窜了两步,满面怒容,喊出口的却是:“怎么回事!都不叫我小语了!!”
“……”
苍凌阑愣在原地。
燕语愤然指着她的鼻子:“怎么样,我就说你太累了吧。人太累了,脾气就会变差,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苍凌阑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竟不知该恼还是该怎样,更不知用什么言语才能形容此刻心情。
她深深吸气,咬牙切齿地怒笑道:“你蠢货吧……”
“你看你看,都开始骂人了!气死我了,我可告诉你,别以为天才就多了不起了。天才又怎么样,还不是饿了渴了照样吃米喝水,着急了照样骂人。”
燕语义正辞严地噼里啪啦说完,收起战兽珊虹,一把攥住苍凌阑的手腕,“走走走,回去了。”
这姑娘用了不小的力气,苍凌阑右手都已按在刀柄上,左手却被拽着,整个人被迫往外走。
“燕语!……你等等……”
她罕见地没了主意,扭头冲鹿崽子使了个眼色,雪泥却宛如没看见似的,哒哒地跺着小蹄子,优哉游哉地跟着往外走。
苍凌阑就这么踉踉跄跄被拽出了昏暗的镇鬼祠。
身后那深不可测的、令人窒息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却随着距离变远,一点点地淡去了。
燕语一路把她带到岸边,又用力把她推到船上,自己拿起了撑杆。
很快,船开始动了。
时辰已晚,红彤彤的落日倒映在大济河上,像赤色的染缸。
苍凌阑不吭声地坐在船尾,将雪泥抱在怀里,将脸埋在鹿崽子毛茸茸的皮毛间,撩起眼睫往前看。
空中,白棉羽正飞向绚丽的暮光。江上,浅绿色的萍花妖精慢慢浮出水面,卷起圆型的叶子。
偶尔有银色细线的从它们的根系间游过,那是纺水儿,这种小鱼会从河底钻出来,成群结队地采食植兽的腐皮。
船头,燕语撑杆的身影映在生机勃勃的江面上。
两个年轻姑娘许久没说话。
就这么过了会儿,还是燕语先开口:“……你别烦嘛,好的战兽总会有的。”
扁舟从一汪赤潭中驶出,投向幽微的长夜。
远处,渐渐有热闹的声音传来。是黍城的渔者们喊着号子:“收网喽”
“明儿个,”燕语道,“我们要不再去河上找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