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江岸边渐渐有了人。
但那景象,却与苍凌阑所料想的略有不同。
“呷呷!”
“呷呷呷!”
只见大济河的河面上无比热闹。半空飞满了蓝紫色的长虾。它们虾须卷曲,背生晶刺,蝗虫似的在冰层上乌泱泱乱飞。
近百个御兽师,正各自驱使战兽与之相斗。
这些人类衣衫各异,并无配合,明显是来自各处的散修御兽师。
而本应负责驱赶凶兽的城卫兵,却站在河岸远处,带着战兽拉起了一道警戒线。只有那些蓝紫色的长虾冲破御兽师的阵列时,才出手将其击落。
再往后,竟然是上千围观的看客,喝彩声此起彼伏,声音震天。
“好啊!这招漂亮”
“哎,那紫衣服的小子瞧着没?那是我家儿子!”
“啊哈哈,老哥你天天吹自家小子,敢情就这点本事啊?”
“不你,咋说话呢!?”
“行啦都别吵啦,真要比,谁比得上燕氏那几位年轻人啊?”
苍凌阑看得称奇,不禁绕行到河岸边,在稍远处停了鹿。
她自己走过去几步,站在人群后,向一位正喝彩的老伯问道:“这位阿公,敢问这是在做什么?”
那老伯回过头看,看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便和善地笑道:“姑娘是从外地远来的罢?”
“不要慌,那飞在天上的虾子,叫冰爆须公。此种凶兽,春夏秋三季都生息在浅水里,只在冬季寒冷时破冰飞出,聚在暖和的地方,偷了热量带回海底……别看这些虾子只是灰土品级的凶兽,却是个大祸害。若放任它们靠近城池,不出十天啊,这黍城就要被吸干热量,冻成冰棍儿!”
“幸得城主大人英明,将清剿冰爆须公的活儿,办成了每年冬末的斗兽赛事,这不,河面上正打得精彩呢。”
苍凌阑了然。沿海的城村,每到冬季便要组织人手驱赶冰爆须公,这事她听燕语说过。但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
她垫了垫脚,伸着头从人群后面细看。果然见御兽师们个个腰间系着布袋子,每每击杀了冰爆须公,便将兽核放入里面。
“原来如此。这城主的做法确实有趣。御兽师们欢喜,也免得城卫兵辛劳了。”
老伯听罢脸上更是眉飞色舞,连声道:“是啊是啊,我们燕城主是真英雄啊!”
周围有些黍城人听见他们的交谈,便回过头来,七嘴八舌地点头附和道:
“对啦,我们黍城临着大济河,这些年若无燕家庇护,不知要遭多少次兽灾呢。”
“燕城主身为城主,每逢大济河作乱时,回回第一个上,燕家的人更是没有半点架子,反正我是没在别处见过这么好的城主大人。”
“城主家教甚严,教出来的年轻人也是个顶个的出类拔萃。听说小女儿燕语去年考上了朱雀学府,真是出息极了。”
苍凌阑一旁听着,时而插嘴问几句。渐渐从这些城民满心满嘴的爱戴中,拼出一个黍城、燕氏与大济河的故事来。
……不同于上古流传下来的四象王室,亦不同于火狮风蟒水鳄等御兽家族。燕氏并非真正的世家,他们甚至连属于自己的宗族战兽和图腾都没有。
在故事的最初,只有一户扎根于黍城的渔人,靠江捕鱼,吃水为生。
话说几百年前的某一年,大济河里出了个实力恐怖的无主兽王,被称作河鬼。
大雨连绵不绝,海兽成灾,河水泛滥,险些淹了整个黍城。
彼时的黍城城主是个没骨头的,吓得卷铺盖自个儿跑了。而在兽王神威之下,雷云暴雨压城,王都的救兵亦难以靠近。
危急时刻,一个燕姓渔人站了出来。
渔人身穿蓑衣,手持铁叉,登上城楼的姿态,就如登上她出海的船。
她率黍城众民抵御海兽,以惨烈的牺牲为代价击退了河鬼;而后又挖渠疏水,治理泛滥的大济河。直到雨过天晴,水灾退去。
朱烈国主赞赏其大义大勇,将黍城封赐于燕氏一族。而燕氏亦感国主赏识之恩,自此五代镇守大济河畔,河鬼再不敢出,方有如今黍城的风平浪静。
忽然有人道:“喏,快看,燕语姑娘在那儿!”
苍凌阑立刻沿着黍城城民手指处望去,果真看到了熟人。
“珊虹,水牢!沁流蟹,海脉同息!”
燕语还是扎着简单又明媚的辫子,身上一套厚实劲装,下指令时的气势比在学府时更多了一些自信。
“珊呢!”
珊虹将身躯一摇,水流化做的锁链从蓝光之中射出,十几只冰爆须公都被捆得一动不能动。
“噗咕咕!”
而沁流蟹将两只大钳重重往地表上一砸。
顿时,冰封的河面轰然破开!
雪雾飞扬,海水如同听了号令的巨蛇直冲半空,眨眼间撕碎了冰爆须公的脑壳。
噼里啪啦……死去的虾子尸体落下来,蓝紫色的外壳在阳光下泛着水晶般的光。
“好!!”
身后的黍城城民纷纷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