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不知道，如果去逗那只鬼手蔓，它会开花儿给你看，不过开的是龇牙流口水的食人花。昨儿刚吓晕了一个小妹妹……”

“那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是去看阑小姐的吗？”

“咳咳咳咳！嘘，嘘，别说出来啊……”

苍凌阑当然知道有一帮小屁孩天天跑来红着脸看她。

只不过她自幼经历得多了，对外界的目光已经能做到全然无视。对她来说，还有另一些更重要的事情，需得在这段难得的闲暇时间里安排好。

“猫猫！”苍凌阑懒散地喊了一声。

院子里，目纹君正趴在角落发呆。自吞风峰争传承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它好像还没有从巨大的刺激里缓过来。

这不奇怪，毕竟不是所有御兽师都会尖啼会吐蜜，一言不合先冲自己心口捅刀子的。

也不是所有御兽师的灵界都开阔得一眼望不到底，里头还住着尊兽神的……

听到苍凌阑叫它，目纹君下意识扭头。

然后立刻反应过来，羞恼地“喵嗷”了一声。

它是虎兽，不是猫猫！

苍凌阑坐在廊下直笑，雪泥在她膝上四仰八叉地打滚儿，嘤嘤地哼着，似乎在烦恼这个人类身边的战兽怎么越来越多了。

苍凌阑一边随手揪着鹿尾巴，一边道：“猫猫这个名字，是你上一任御兽师给你起的吧？”

“尼邪。”目纹君正向苍凌阑走来，闻言浑身一僵。

苍凌阑的神色变得悠远：“那人已经很久很久不这样叫你了，可你还记着；那人对你越来越坏，可你还记着。”

“尼尼……”目纹君面部的肌肉抖动，仿佛被过去的记忆撕扯着，显出几分痛苦之色。

“你记得那样深刻，所以我才会在缔结契约的第一时刻，就知道了你的名字……咦？”

说完这句话，苍凌阑自己却先一愣。

不对啊。

目纹君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被阵纹控制吗？

它既然是李氏王族的战兽，肯定是被驯化过的。

紧接着，苍凌阑面色微沉，又想：确实不对。

虽然都说，解契对御兽师而言是一个坎儿。可自古以来还是会有无数御兽师因为各种原因解放战兽。

如果被解契的战兽回归野外，出于被奴役过的痛苦，必会阻止族群再与人类接触。日积月累之下，应该没有凶兽乐意与御兽师结契才是。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越是开了灵智的凶兽，反而越会主动向人类递出精神力寻求契约。这意味着……

“小花藤。”苍凌阑倏然站起来，冲着正在院子另一角晒太阳的小花藤喊道，“你可还记得那个名字忘了，就那猎人，你之前的御兽师？”

“唦呐！”小花藤一下子扭过主干来。

它踮脚似的拖着尖长的根，沙沙沙……以快得不像植兽的反应速度，火速冲到苍凌阑身边，在身后的雪地上留下凌乱的印子。

“呐呐……！”小花藤的所有花苞都用力摇摆起来：之前的御兽师不好！小花藤要忘掉他，只记得主人。

苍凌阑无奈，好好好地哄了两声，又好言好语地问：“他对你不好，你当时为什么还听他的话？”

小花藤：“唦……呐？”

苍凌阑又看目纹君：“你又怎么说？”

“唦呐呐。”

“喵尼……？”

两只同样“遇人不淑”的易主战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花对小眼。

沿着契约联系，苍凌阑感知到了两份同样的困惑

……不知道啊？难道不是因为，当时我们觉得他（她）是我们的御兽师吗？

苍凌阑心口又是一寒。

这么看来，这驯化规则的创立者，心思相当深沉且缜密。

若她所料不错，一旦灵魂被烙上驯化规则，等到规则被破除的时候，魂魄中相应的一部分也会被牵连而受损。

其后果之一，就是在契约断裂瞬间的情绪失控，她已见识过多次了。

另一个后果，大概就是随着时间推移，会渐渐忘却自己曾被操纵思想的痛苦。偏偏以凶兽的灵智，哪怕是对着自己的同族，也很难迅速地解释清楚“驯化规则”、“篡改思想”这么复杂的概念。

就这么几千年……

苍凌阑叹了口气。她撩起眼睑，看看目纹君，这虎兽的皮毛上沾了雪粒，尾巴正在有些不安地摇摇摆摆。

她想将驯化规则之事与它说清，话到嘴边又咽下。

那位李氏的公主殿下苛待战兽，又遗弃了目纹君，目纹君恨着她是应该的。

可是一码归一码。契约法则长达数千年的扭曲，连兽王瞳羲和兽神巫骨都无能为力，又怎是一个当年十来岁的小女孩能够左右？

既然目纹君已成为她的战兽，日后总会慢慢意识到她在对抗的是什么。

那倒也不必急着把驯化真相说给它听，几十年岁月的崩塌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且对它并无助益。不过是进一步踩低旧主，抬高自己这个新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