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舔了舔她的鼻尖:“嘤~~~”
夫妻俩并小女孩都已安睡了,唯有外头的风雪声一刻未停,听久了其实并不心烦。
苍凌阑眉眼柔和,轻轻对鹿说话:“你看,如果咱们能赶在妮妮长大之前,破了这驯化规则的桎梏,那她就算成为御兽师,也可以和小烟一起……一起做‘朋朋’了,多好?”
灵界里传来巫骨的声音:“又在大言不惭。”
“谁问你了。”苍凌阑在床榻上翻了个身,眯眼道,“大神何必总是如此刻薄呢,反正你是要跟着我好几年的了,好好说话能怎么样。互相坦诚些,你我不都舒心吗?”
“比如……”她笑,“你若闲的没事,什么兽神啊,驯化规则啊,圣祖啊……什么都成,随便挑两句和我聊聊,怎么样?”
话虽这么说,苍凌阑心里其实没指望着巫骨能应。
不过是离了王都,又路遇了好人家,她心情不错,有了嘴上逗人的兴致罢了……逗鬼也差不多。
不料灵界里静了须臾,眼前一花。
身披斗篷的白骨兽神已经站在她的床边。
“……圣祖授术之初,并无驯化规则。”巫骨的眼眶深处摇曳着鬼火,“彼时,唯有百里挑一的人杰,方能觅得心意相通之凶兽与其定契。”
它探出惨白的骨指,点了点门外:“而如今……就连如此山野村夫,都能盼其稚子成为御兽之人。你想要颠覆,可世道已定,谁会容你颠覆?临行前那夫子说的不错,逆时势而行,早晚惨死。”
苍凌阑把下巴搁在手臂上,她觉得这骨头架子也是有意思。
驯化规则之事,这家伙分明知道,却半句不同她说;等她自个儿领悟时,也不加阻拦;她深恨驯化规则害人害兽,要另寻一条正道,它口上冷嘲热讽着,却又会专门从灵界里钻出来跟她聊这个。
这位兽神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她反问:“所以?”
巫骨幽幽道:“所以,死之前记得兑现承诺。”
结果还是惦记着这个,苍凌阑放声一笑,雪泥却不爽地呦呦叫起来。
它竟然猛地往前一窜,冲巫骨的手掌张嘴就咬!
苍凌阑失色,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只听一声清脆的:嘎巴。
苍凌阑:“啊?”
巫骨:“……”
地板上,雪泥无辜地眨眨眼,一截惨白的小指骨已经被它叼在口中。
“呜呜呜。”
它兴奋得把尾巴摇得飞快,哒哒哒地叼着那截骨头在屋子里跑了一圈,又往床底下钻。
巫骨意味深长地看向苍凌阑,慢慢抬起右手。小指处赫然已缺损一节,有些滑稽。
“它不是故意的,真的,小鹿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苍凌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挡在雪泥身前。
她强自镇定:“雪泥!把指头还给人家鹿崽子,你给我出来!”
巫骨竟也没动怒,屈指轻轻一招,床板底下咣当咣当两声,那截骨指飞出来,复接回它的右手上,严丝合缝。
苍凌阑松了口气,又盯着巫骨的手,忍不住想:原来是可以掰下来再安上去的。
所以说,这兽神是个可拆卸的骨头架子?鬼兽果然有趣。
如今她精神力有了质的蜕变,巫骨并不知这人类暗地里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道:“你这飞光鹿并非凡俗生灵。”
苍凌阑精神一振:“这鹿是很古怪,莫非大神知道雪泥的特异之处?”
“气息略有些熟悉。”
苍凌阑紧张道:“怎样?”
巫骨还真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忘记了。”
“……大神是在拿我取笑吗?”
“非。”
“不能吧,”苍凌阑眼角一跳,不依不饶道,“都是兽神了,不该有通天晓地之能吗?记性那么差?”
巫骨扫她一眼,低沉沉道:“你也来活九千年试试。”
它似乎一下子没了说话的兴致,身形自屋内消失而去。
苍凌阑奈何不了这位。只得叹口气,把嘤嘤地跑过来的雪泥踢回床板下面,自己吹熄了灯,抖开棉被,上床睡觉。
算了,她想。反正不管雪泥是什么,她只认这是她的鹿。
……
风雪是在次日天明前停的。
苍凌阑睁眼时,太阳才刚出来,屋子外已经零星地有了些村民们走动说话的声音。
她简单洗漱一番,抻了抻腰。
“沙沙。”
灵界里,阿尾有些亢奋。不必苍凌阑说它也知道,盘蛇森林就在眼前,既然雪停了,今日小主人定会带它去找它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