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半醉的汉子撑起眼皮:“店家,这不是那谁么,苍穹那混蛋的小贱种!”
“听了么,他叫你小贱种。”
脸上带着旧疤的老汉正在喝酒吃菜。他砸吧一下嘴,头也不抬,懒散道,“丫头,你怎么说?”
苍凌阑转身走到那猎人面前,后者笑嘻嘻拖长了腔调:“青龙妹妹,怎么说啊?”
“哈哈哈……”
“别说,这小孩胆子蛮大,想做猎人?老子喜欢!”
“啧,逞强呢吧。听说她近日跟苍家主闹别扭,天天离家出走……”
在猎人们的谈笑声中,七岁的小女孩爬上椅子,再爬上桌子。她面无表情地双手举起桌上的酒桶,咣当!!
那猎人痛呼一声,连人带椅倒地,鼻血直流。
苍凌阑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神情淡然:“就这么说。”
猎人们不笑了。
换作邱鹰把筷子一搁,拍着腿大笑起来。
笑完了,老汉抹抹嘴,说:“不错。酒馆里缺个打杂跑腿的,你在这干活,可以管你的三餐和床榻。”
苍凌阑从桌子上跳下来,说:“我想学走山的本事。”
“嚯,”邱鹰挑眉,他给自己灌了口酒,随即咧嘴笑了,“口气不小,可惜这本事贵得很,小丫头怕是学不起。”
“要钱?”
“要命。”
“正好,我没有钱,只有命。”
那便是苍凌阑第一次见到邱鹰,也是她第一次在酒馆做交易。
她卖了自己的命。
作者有话说:
6.1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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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学府大先生(修)[VIP]
其实, 苍凌阑并不记得,老家伙第一次认真教自己武技是什么时候。
那天,邱鹰撇了撇嘴, 没搭理她。她在黑鹰酒馆从打杂和记账做起,学着用短刀将凶兽的尸体剥皮剔骨,取出兽核。
一旦做不好, 就要挨打。
对猎人来说,打人和被打是家常便饭。她被邱鹰用拳头揍过脸, 用脚踹过肚子,用木棍砸过背。
猎人们虽然混蛋,但至少不打孩子。邱鹰如此残忍,许多人都看不下去,却迫于店主铁腕,敢怒不敢言。
有一次,老柱苦着脸劝她:“妹妹啊, 你以后还是别来了。店家是个不好相与的脾气, 你乖乖的呆在家里,不好吗?没见苍家主上回来找你的时候, 眼眶都心疼红了?”
苍凌阑没吭声, 咬着牙一用力,将自己脱臼的手腕接上了。
十岁那年, 她在猎人柱上亲手刻了名字。
于是真正的磨砺终于开始,邱鹰就像锤炼兽核那般锤炼眼前的女孩。她曾被抛在起了大雾的悬崖上,被推下冰河, 被扔进凶兽堆里再血淋淋地拽出来;她曾拉弓弦拉到手指鲜血淋漓, 也曾挥过一千次短刀直到力竭昏倒……就这样,岁岁年年, 白驹过隙。
等到酒馆的猎人都开始怕她的时候,邱鹰送了她一个御兽环,一副弓箭和一套革甲。
她开始独自进山狩猎。
背着蝎子,带着鹿。
将近十年岁月,他们之间少有温情,只有酒和血。
他教她走山的本事,她用他教出来的本事为黑鹰酒馆牟利,如此而已。
在苍凌阑的印象里,邱鹰从不谈起苍穹,甚至也不怎么谈起苍简黑鹰酒馆的邱店家与苍氏家主仅存的交集,似乎仅限于她还小的那些年:小叔常常冷着一张脸去黑鹰酒馆找她,把脏兮兮的孩子拎回家洗干净。
邱鹰并不阻止,就懒洋洋地趴在柜台前,眯眼目送那位清癯的青龙家主把女孩儿抱在怀里离去。
苍简则抓了孩子就走,连个寒暄都无。任谁来看,都看不出此二人间会有什么兄弟情谊。
也因此,这么多年来,苍凌阑从没有发觉邱鹰还能和苍氏有过交情。
“那已是距今快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宋劝行怅然道:“当年,苍穹与他的义兄应裘,族弟苍简,三人同上王都,齐齐金榜题名。
“其中,苍穹的御兽天赋尤其突出,以战术诡谲多变、战兽凶恶狂猛著称,很快名声大动。应裘是个杂家,无论是兽核提纯还是灵物调和都不在话下。苍简年幼些,虽天资不及两位兄长,但胜在心性沉稳温润,行事最是稳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三人结伴云游,踏遍四国八方,各处历练。当今国主彼时仅是皇子,虽御兽天赋平平,却有重振朱烈国威之雄心壮志,亦与三人交好,兄弟相称。
“后来,苍穹于云游期间,不知和哪个女子有了你……唉,别用那眼神看我,我是真不知你娘亲是何人!……你天资惊人,更被视作朱烈的希望,各大势力对苍穹只有拉拢巴结,不敢得罪。
“至四国大比前夕,苍穹的主战兽已有八阶,成就王座指日可待。朱烈上下都将他视为国之栋梁,连王室皇子都以兄长之礼待他,他有何理由叛国?”
“何况苍穹叛国之后,四处逃亡,行踪成谜。若是一早便有谋划,以他当时名震四国之势……去青沧,去白霄,甚至去西陆大荒那些个部落中的任意一个,都会被奉为上宾!岂会至今连个安身之所也无?
“阑儿,无论是对你父亲,还是对御凶之术,你都不该执念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