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到时候真被甩了别跟我哭。”景卿摆摆手,“你自己想去吧,账本记得看。”说完,他便摔门而去,把唐上冬留在了狭小的空间。
耳根子清静了,他重新坐了下来,躺在沙发上深深叹了口气。他抬手扯下头上的毛线帽,看着那顶帽子,觉得自己很蠢,为什么会因为颜墨之迷迷糊糊的一句话、一个笑容,就自己去买了一顶奇奇怪怪的帽子戴。
他遮住自己的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喃喃自语:“你能有好几个男朋友,我不行吗?为什么你总是用那种眼神看人,凭什么啊……”
*
“我知道,但是……明天再见好吗?……我、嗯,我也想、想见你。”
唐上冬撞见封晟极的亏心事只是偶然。
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颜墨之的生日是一年中的头等大事。前几年四个人都想占据颜墨之身边的位置、一刻都不愿意离开颜墨之身边地暗暗较劲,可封晟极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唐上冬并不在乎,少个竞争对手对他来说是好事。可当他想回房间拿给颜墨之的礼物时,他无意间听到了封晟极打电话的声音。
那电话里的内容实在是太过可笑。唐上冬皱起眉头,不禁多了个心眼。
证据越来越明显。封晟极越来越晚的归家时间,曾经不太在乎外貌的人开始打理头发、穿着也变得更加讲究。面对颜墨之的关心,封晟极开始闪躲眼神了,不再用曾经那样仿佛望着自己的神明一般的目光注视着颜墨之。
唐上冬忍不住雇了人跟踪调查。封晟极没有反侦察的意识,稍稍一探,他与那个女人约会的照片就都摆在了唐上冬眼前。照片里的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怎么看都是一对情侣。那女孩笑得蛮开心,封晟极虽然也是笑着的,但神色总是有点尴尬。
做都做了,怎么还那副表情?他也会觉得对不起颜墨之吗?唐上冬嗤之以鼻。他对封晟极这么做的缘由不感兴趣,他在想,这样或许正好,这样他就能多得到颜墨之一点了。
可是封晟极始终不与颜墨之提出分手,颜墨之也总是发现不了那些在唐上冬眼里过于显而易见的转变。
为什么?颜墨之是真的没有发现吗,封晟极是觉得因为处在这样的家庭、所以也不用对颜墨之忠诚吗?
对啊,凭什么?颜墨之明明都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保持“忠诚”,为什么他们还要束缚自己?为什么封晟极可以,而他不行?
这不公平。到底有什么是能束缚住他们的心的?
或许是看穿了唐上冬的纠结与寂寞,景卿借着醉意吻过唐上冬一次。他是个没有正形的,与唐上冬暧昧也并不是喜欢他,只是抱着“集邮”的心态。可是唐上冬那次没有推开他。
他想看看,不对人忠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但那种感觉很空虚。他不拒绝景卿的亲近,不再抗拒任何想要跟他发展关系的男孩的好意,却总觉得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在跟自己较劲,于是他没再对颜墨之有过好脸色。自己的生日不回去、跟着一群狐朋狗友鬼混,他欺骗自己并不是幼稚地想要让颜墨之受伤,他是在为自己的酒吧招揽客源。
看到颜墨之送给他的东西,他舍不得丢弃,也不想跟以前一样仔仔细细地挂起来。他把它扔进了常用的抽屉,拉开能看一眼。他不想承认这种方式能让他感到安心。
在他想清楚之前,颜墨之身边又出现了新的虫子。他不知道颜墨之为什么这么招男人,家里另外三个就够让人讨厌了。有他们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别人?
颜墨之就这么缺爱吗,还是说他真的就是个婊子。唐上冬本来以为,只要有唐见月就足够拴住他了。
从唐上冬开始记事开始,颜墨之跟唐见月就总是黏在一起。颜墨之望着唐见月的眼睛总是亮的,哪怕唐见月已经离得很远,他也总是可以在第一时间找到唐见月的方向。
那时即便颜墨之在陪唐见月玩,可只要唐见月叫他,他也会拍拍唐上冬的头,立刻去到唐见月的身边。而唐上冬总是看着颜墨之的背影,心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像哥哥那样搂住墨之哥哥的肩膀。
他从很早很早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完全拥有颜墨之。没关系,只要他最喜欢颜墨之,只要颜墨之心里还有他的位置,使用什么手段、背负怎样的骂名他都不在乎。
可是得到了就会贪婪。他希望颜墨之多看看他,多在乎在乎他。
哪怕是在颜墨之身上留下疤痕,只要那道印记是他刻下的。封晟极那种人不配得到颜墨之的包容,如果颜墨之不愿意戳穿的话,就让他来就好。颜墨之总有一天会知道,他才是最爱他的那个。
……是,这是他想要的吧,所以他没有成为封晟极,没有真正越轨。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是颜墨之要离开他离开他们。
*
天气逐渐变暖,唐上冬的酒吧开业热度散去,一小批客流稳定下来,也真正进入了正轨。他开始去别的区域的酒吧观察,甚至会飞到外省去。
去了首都一周,唐上冬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给景卿发了消息、告诉他工作明天再谈,他抬头一看,兀然察觉家里的灯是暗着的。
他心里一跳。家里只要有人,至少靠门的那盏灯会开着。唐上冬三两步走到门口,用自己也不知缘由的焦急开了门,扑面而来的冰冷却让他打了个寒战。
没有人坐在沙发上,没有人在客厅里说笑。初春的风还显得寒冷,却没有这座无人的房子让人害怕。
他下意识想要摘掉头上的帽子,可这份凉意却让他犹豫了。他坐到沙发上,心想,他们三个一定只是出去吃饭了。他就勉为其难地在这里等等好了。
也没开空调,唐上冬横躺到沙发上。沙发柔软舒适,睡在上面也不会硌人。恍惚间,他发现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在这上面坐过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他经常坐在这里,仗着自己年龄小,把颜墨之整个抱在怀里,压在沙发上。颜墨之拿他没办法,只能给他说,就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要去学习了。
他不是学习的料。但家里其他男人各个都有自己想做的事,他不想认输,不想自己在颜墨之心里,永远都只是小孩子。大学他也是拼命考的,进大学之后他的成绩其实还挺不错的。老师都叫他保研,但他对哲学的兴趣没有办法支撑他一路读下去。
……颜墨之有稍微把他当大人了吗?他的酒吧开得还挺成功的。颜墨之那晚跟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正让人生气,这么多年了他还不懂吗,唐上冬这个人除了颜墨之不会喜欢上别人了。是的是的,他叫颜墨之“婊子”是有点过分,但那是颜墨之招蜂引蝶的错,不可以扯平吗?
颜墨之说要出国,果然是骗人的吧。这一个多月,只要在这座城市,他每天晚上都会回家,颜墨之不是一直在家吗?颜墨之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怎么可能适应得了国外的生活。明明知道封晟极很可能背叛了他,他都没有戳穿,颜墨之又怎么会有走出舒适圈的勇气。
一定是这样的。他不可能走,再等等,他一定会回来的。
躺在这里,似乎还能闻到颜墨之的气息。他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颜墨之微笑着的脸,勾起嘴角的模样带着点羞赧,让人的心脏都像被猫咪的肉垫踩了似的。
可那样的笑容,对着爱人发自内心的微笑,颜墨之已经很久没有对他露出了。唐上冬这么想着,心底多了几分焦躁。他拿出手机,准备给颜墨之发条信息,心脏却扑通扑通直跳,本能地在抗拒着什么。他呼出一口气,最后决定问唐见月现在在哪儿。
然而,手机铃声随着开门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唐上冬一下子弹跳起来。他跳下沙发,三两步跑到玄关,看到的却是一人拎着一个行李箱的唐见月跟江离城。他皱了皱眉,朝门外望了望:“墨之哥去停车了吗?”
两人脸上多了一点惊讶。他们对视了一眼,江离城勾了勾嘴角,主动先换了鞋进了门。他拍了拍唐上冬的肩膀,眼底有唐上冬最厌恶的怜悯。他蹙眉甩开江离城的手:“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你们去哪儿了,旅游吗?”
江离城没回答他:“让你哥跟你说吧,我先上去了。”
唐上冬把视线转回唐见月身上。他看着唐见月关上门、自如地换鞋,紧了紧手指,突然幼稚地冲到门边,打开了门。外面再也没有了别人的气息,只有初春夜晚刺骨的寒风。他眯了眯眼,便听见唐见月在他身后道:“墨之说他告诉你了。”
“……出国吗?”唐上冬冷笑了一声,“他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