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是在与宇文曜住所相隔甚远的偏僻院落,他没有多想,循声找了过去。

院子里?,女?使们列成两排,手持灯笼,将小小的院子照得一片亮堂,里?头发生什么,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鬓发散乱的妇人?将屋里?的醉鬼扯出来,气急的叫嚣,“大半夜你不回?院里?睡觉,在这儿喝闷酒,喝成这副鬼样子,就是为?了躲我是不是!宇文曜,你休想得逞!”

王侯两府外头看着光鲜,家里?却闹得鸡飞狗跳。

谁能想到,这面容疲惫的妇人?在半年前还是王府金尊玉贵的县主,而那一脸邋遢、满身酒气的醉鬼,曾是朔州统领兵马的定远侯世子。

裴香君满心怨念,一看到他对自己冷漠的样子,就心痛不已。

“是那贱人?自己舍你而去,你不分?青红皂白把过错推到我身上,这都过去多久了,我都不与你计较了,难道你还放不下?她吗!”

沈姝云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两人?中间,裴香君拼命想把她拔掉,却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夫君心里?越扎越深,如今人?去楼空,宇文曜心里?却还念着她。

每每提及此,宇文曜只是沉默。

或许他一开始是对沈姝云有好感,也是真的喜欢她的潇洒自由,不像他被家族束缚,身不由己。

可成婚后,他是真心想跟裴香君相敬如宾,好好过日子。但她总是对他不满,动不动就拿沈姝云说?事?,说?她有多委屈,多恨。

她满心嫉妒,吵闹不休,府中侍女?但凡被他看一眼,就要遭她打骂,没有一日安宁。

“是,我忘不了她。你忍受不了就和?离,正好我落得自在,能去找她再续前缘。”

他借着酒劲说?尽狠话?,要看这疯婆子尖叫痛苦,才能弥补自己为?这桩婚事?牺牲的一切。

“我外出巡视军营你不许,你不会骑马就不让我骑,什么正事?也不做,就在家里?陪你花前月下?,我酒都喝干了,你怎么也不吟一首诗来听一听?”

裴香君被他半是埋怨半羞辱的话?气得直哭,怎么都不明?白,曾经风光霁月的朗朗君子,为?何偏对她刻薄冷清。

她叫侍女?们看这个男人?的真面目,绝了她们想爬床的心思,无论他是好是坏,都只属于她一个人?,她死?都不会放手。

“爱喝酒是吧,来人?,再去给他搬两坛来,叫世子喝个够!”

只有在他真正醉死?的时?候,才不会抗拒她的触碰,老老实实的待在她身边。

众人?之上,少年立在房顶看着如此荒唐的一幕,心生不悦。

两个娇生惯养、满身棱角的人?,本就合不到一块儿去,却拿他的阿姐来说?事?,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

在酒精的熏染下?,所有的不快和?憋闷都消失了,宇文曜忘记了身边惨死?的亲卫、被逼的远走他乡的沈姝云、在家族权势面前低头的自己和?让他每日不得安生的裴香君,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男人?满脸醉红,吐的一身污秽,终于逼走了哭闹不休的裴香君,自己摇摇晃晃往外去。

他觉得身体轻飘飘,恍惚间想去找什么人?,是那抹飘逸的青绿,还是被生生断去的那段书香姻缘。

去哪儿都好,他不想待在这儿,爹娘不像爹娘,夫妻不像夫妻,哪有半分?家的样子。

漫步在空荡荡的街上,头脑醉的厉害,随手扶住了街边的太平缸,舀了两把水,擦洗嘴边的呕吐物。

忽然,身后按来一掌,常年习武的他下?意识回?身反击,却因醉酒失衡,反被对方擒拿住肩臂,一个扫堂腿,让他屈膝,上半身前倾,脑袋整个扎进了缸里?。

“唔!”他呛了一大口水,缸里?积蓄的雨水不干净,越扑腾越涌起泥沙来,呛的他口鼻生疼。

对面街口走过一队夜巡的士兵,无人?注意到一片漆黑中,尊贵的世子被人?按在太平缸里?,无助挣扎,不过片刻便没了声响。

良久,少年把人?丢到地上,看他睁着血红的眼睛,死?不瞑目的模样,内心毫无波澜。

第26章 26 想做她的唯一

清晨, 一粗脚挑夫挑着菜送入烟花巷。

他数着银子出来?,就见巷口正对着的?河面上飘着淡淡的?雾气,和着桥畔的?雕梁画栋, 花楼绣船, 美的?人不由?得多看两眼。

一直走到巷口,却见流淌的?河面上飘来?一物,身着绸缎, 面目朝下?,竟是个淹死的?人!

安静的?淮河畔,顿时炸开了锅。

没过多久, 事情传进了侯府, 宇文铮与夫人彼此搀扶, 坐着马车去?河边认尸, 一路无言,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看到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儿子,侯夫人瞬间红了眼眶, 顾不得端了几十年的?仪态,哭喊着扑上去?。

宇文铮拄着手杖站在原地,只觉得心慌不止, 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裴香君还躺在绣帐里,醒了也懒得起,跟贴身的?心腹念叨昨夜之?事。

“从小到大,没人敢像他似的?给?我那么?多气受,管他一次两次都不听,再这样下?去?, 我就回娘家去?告诉父王,叫父王来?管他,看他还敢不敢冷落我。”

侍女伺候她那么?多年,最?知?道她爱听什么?,笑着附和,“县主对世子一片痴心,他怎么?会?不知?呢,定是那个贱人给?姑爷下?了迷魂药,把他唬的?丢了魂儿似的?,依我看,县主也不必劳烦王爷,干脆找个道士给?世子驱驱邪。”

“说的?有理,那贱人有什么?好,值得他惦记到现在。一定是她用了下?三滥的?手段,今日咱们出去?一趟,去?请个天师回来?。”

裴香君从床上坐起,就听外头?隐隐有哭声,又想?起更低沉威严的?诵经声。

她心中大喜,正想?着请道士驱邪,府里还真?来?了道士,一定是公爹婆母看不得她受委屈,来?帮她教训宇文曜了。

“听着道场不小,咱们也去?看看。”

她从床上坐起,不紧不慢的?叫人为她梳妆打扮,照例是一身她最?爱的?茜红色,配着满头?的?金饰,好彰显她县主的?尊荣。

走出院子,隐约发觉府里气氛不对,侍女小厮一如既往垂着头?,却作哭泣状,看的?人心里无端窝火。

挑了个相貌最?初挑的?侍女,上去?抽了她一巴掌,“哭什么?哭,今儿是做道场还是让你们哭丧呢,真?是晦气。”

侯府里的?侍女,但凡相貌周正些的?,都免不了她的?打,侍女低下?头?,一句不辩解。

其他的?下?人看着,也都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