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几年,她?彻底长开了,无论是容貌还是身形都多了几分女子娇艳的韵味,连眼尾一抹绿染开的嫣红都像是抹上去的胭脂,勾魂夺魄般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徐鹤年见她?皮肤雪白,精神不差,心想不像是遭受软禁迫害的模样,又听她?所言,怀疑自己真误会了什么。
他尚在犹豫,景延的眉头已经?凝重得快要结出冰来。
珍藏在身边的宝贝就这么被人看了去,他恨的牙根痒痒,想要拦她?,又怕在“外人”面前叫她?失了脸面,只?能忍着不满赶人走。
“今日我陪沈姑娘在城里逛了一圈,如今都已经?累了,徐郎君请把路让开,叫我们回府,也好让沈姑娘休息休息。”
即便是王府侧门前的巷子,也宽得能并排走三辆马车,景延刻意让他让路,就是赶客。
他与阿姐的亲密关系,更没?必要告诉这个书呆子。
徐鹤年已经?在怀疑自己的到?来是否冲撞了沈姝云,签下婚书的时?候,彼此约定过,不许干扰对方正常的交际和生活。
他疑惑的看向沈姝云,希望从她?的眼神中能得到?自己该做什么的正确答案。
沈姝云抿了下唇,扶着景延的肩膀从车上下来,悄声在他身边道?:“我想同徐郎君说几句话,你?与其他人先回王府吧。”
景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她?。
你?想逃?
景延想问?,却没?问?。
他一忍再忍,气?的颈上青筋暴起,垂在身侧的手转去她?身后,只?差一点就要搂上她?的腰,当?着徐鹤年的面把人抱起来,强行带回府里,彻底打消她?“丢下他私奔”的念头。
在他真这么干之前,沈姝云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臂,好声哄他。
“你?刚还在马车里说自己一定比得过他,难道?只?是虚张声势?他远道?而来,我只?是想同他说几句话,你?若连这点心胸都没?有,还拿什么跟他比?”
连哄带威胁,像是只?要他严词拒绝,她?便有了毁约的理由,当?下就跟徐鹤年逃了。
景延憋了满肚子的邪火,压低声音答:“只?是说话,我不会拦。但他要是有别的心思……别忘了整个朔州境内的兵马都任我调度,惹怒了我,我会让那个男人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着话,眼神死死的盯着对面距离仅两丈的徐鹤年,恨不得用眼神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沈姝云轻轻拍他肩膀,“你?带人先回去吧,路上人多了点眼,我会在天黑之前回府的。”
她?执意要独自跟徐鹤年说话,景延只?得先带人回府。
一进?侧门,即刻吩咐属下,“去查,他为什么会到?朔州城里来,又是怎么知?道?沈姝云住在王府,天?黑之前必须查得一清二楚。”
“是。”左右陪侍的侍卫应声下去。
一墙之隔外,只?剩二人,巷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姝云邀请徐鹤年同去茶楼,一边吃茶一边说话。
一路走来,看她?神态自如,徐鹤年心里的担心消退了许多,可也隐隐的察觉到?,那个靖安王与她?,绝不是她?口中说的朋友关系,他想细问?,却开不了口。
“徐郎君家?中可好?”沈姝云先开了口。
“多谢姑娘挂念,自从秋闱榜上有名,原先不亲近的亲戚都找了上来,虽说应付人情世故麻烦,但也多亏有了他们,家?母的丧事办的才体面,这两年在家?中守丧,吃住上也有人照应。”
哪怕已有功名在身,徐鹤年面对沈姝云总还种?不及她?的自卑感他只?是个苦读书的书生,哪里比得沈姑娘在外见多识广,连新贵靖安王都对她?……如此关照。
“你?怎知?道?我回了朔州,又怎知?道?我人在王府里?”沈姝云问?出关键。
徐鹤年无意隐瞒,直说是有人去他家?附近传话,说她?被圈禁在王府受苦,他这才连日赶来,想要救她?于水火。
定是好事之人传的谣言,沈姝云有所猜想,无意去深究这背后的阴谋,只?是看着两年多未见的未婚夫活生生在面前,她?心有所感。
久别重逢,为何她?心中毫无波澜。
思索时?,坐在对面的徐鹤年激动的起身,突然说起,“来的路上,我见到?了数不清因战乱失去家?园的难民,朝廷无道?,各州府自顾不暇,乱世下,国将不复,何谈固守小家?呢。”
沈姝云看着他,心中疑惑:突有如此豪情,难道?你?想去从军?
徐鹤年同样看着她?的眼睛,“我想明白了,我要去京城赴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救济难民,安定朝廷,好叫这世上少一些惨剧。”
闻言,沈姝云眼中的光芒消失了。
她?静静道?:“京城眼下不是好去处,要么你?等天?下太平了再去赴任,要么……你?可以去靖安王军中谋份差事,也算为天?下太平出一份力了。”
“?”徐鹤年的眼中写满不解,坐回凳子上,神情变得忧心忡忡,
“沈姑娘,你?千万别被他给?骗了。那靖安王夺取兵权,威慑朝堂,做的事不容于君父,与南边造反的平昌王有什么两样?”
的确没?什么两样。
可要不是景延拿下了定远侯和忠勤王,将平昌王打的溃不成军,那如今的朔州,早就被平昌王侵占,火烧连日,浮尸遍野。
“至少他御下有方,有勇有谋,不会纵容属下屠城劫掠,不会伤害无辜百姓。”沈姝云忍不住说句公道?话,为景延辩驳,“徐郎君,你?没?见过真正狠毒的人,那平昌王残暴无道?,根本不能与靖安王相提并论。”
徐鹤年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她?怼回来。
“你?想通容易,看到?人世间的悲惨也容易,但要改变这一切,你?根本不知?道?有多难,如果不铲除腐肉,杀死趴在伤口上吸血的蛆虫,新肉要如何长起来,身体又如何能好呢?”
“我知?道?靖安王有很多事都做错了,可他只?能那么做,如果他不做,又要等谁来做呢?皇上?吴相国?太后?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朝廷内部贪污腐败,封地王爷叛乱,难民无家?可归,却没?有一个人舍得动用自己的利益换取国家?的安定。”
“只?有景延,只?有他那么傻,除贪官,平战乱,到?头来,钱财填进?了军饷里,累得满身伤痕,背负一身骂名,除了一个靖安王的虚名,他又得到?什么了。”
激动的情绪化解在悲伤的结尾中,沈姝云感到?眼眶湿润,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徐鹤年小心问?:“沈姑娘,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开始理解景延了。
那些高高在上,吃着百姓供奉却做不出一点政绩的皇亲贵族,只?用劝谏、补足的方式劝他们,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只?有彻底的武力才能铲除掉这些腐肉,换来这片土地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