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1 / 1)

突然,朱辞秋感觉到有人狠狠劈向她脖颈处,她顿时双眼骤黑,失去知觉。

再睁眼时,天光都已微亮,似乎已至卯时。

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被人驮在马车上,周遭环境似翻转一般,但仔细看去,她发现此刻已到了青行山地界,二十四拱桥早已远远甩在了身后。

但这条路,是另一条路。

朱辞秋后颈的钝痛尚未消散,清晨的晨雾混着并不浓郁的硝石味便刺入她鼻尖,而远处随地可见的碎石也昭示着,此道曾是被人生生炸开的一条路。

又过?了两?刻钟,她终于在颠倒的环境中,看见一角辉煌的行宫大门?。

穆伯鸣枯老?的手掌轻叩了四声门?环,两?声长一声短,最后一声又长。

叩门?声惊起?山中寒鸦,引起?一阵鸟鸣。行宫内的死士听见密语,将大门?打开一角,对?穆伯鸣道:“将军,殿下有请。说有贵客亲至。”

穆伯鸣愣了下,笑道:“巧了,老?夫这也有贵人亲至。”

他转头看向朱辞秋与?顾霜昶,对?两?旁死士道:“把他们?双眼蒙上,带进去。”

乌玉胜躲在断石后,正?见他们?将朱辞秋与?顾霜昶押入行宫内。他攥着弯刀的手咯吱作响,却连粗气都不敢喘。

双眼看向身后被炸毁的山道,沉思片刻。

三刻钟之前,他刚至此地,便见朱嘉修的辽东军踏入山坳,沈知晦跟在他身后,官袍上沾上些许晨间湿润的泥土。

他见他们?欲往行宫去,却忽然被爆炸的山岩冲开距离,朱嘉修那?一声嘶吼的“退”字,淹没在巨石滚落的嗡鸣中。

沈知晦踉跄栽进泥潭的瞬间,望见山壁上新?砌的火线,而乌玉胜也在硝烟弥漫中,看见了那?抹不同寻常的火线军械处的样式。

随即乌泱泱一大群死士涌向沈知晦与?朱嘉修,将他们?押入行宫。

正?如此刻的朱辞秋与?顾霜昶。

他望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被粗暴地推入行宫,心中戾气再也忍不下去,分明飞身遁入山林中,但衣角却朝戒备森严的行宫飞去。

朱辞秋眼上的麻布突然被扯落,晨光刺得她瞳孔骤缩。

巍峨行宫前,九重汉白玉阶上布满焦黑痕迹,每一处凹陷都残留着浓重的硝石与?铁锈味的腥气。

她与?顾霜昶被推着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看见正?殿挂着的镶金牌匾上,用金箔写了“敕造青行宫”五个大字。

殿门?紧闭,但朱辞秋却闻见了比汉白玉阶更浓重的腥味。

死士打开殿门?的一刹那?,她抬头看见里面的构造竟与?金銮殿一模一样。

而金玉台阶上的龙椅处,正?坐着一个倚着蟠龙椅,不停地把玩手中玉器的男人。

顾霜昶瞬间警惕,猛地挣脱死士拽住他胳膊的手,妄图挡在朱辞秋面前,却又被死士扯住手肘,狠狠压住他的身子,使得他动弹不得一点。

龙椅上的男人并不在乎顾霜昶,他只是抬眼与?朱辞秋四目相对?,可眼中却闪过?一丝厌恶,轻声开口:“你和他长得真像。”

第98章 第九十八话 “皇叔编故事的技术可以再……

空荡的大殿内, 死士全都退了出去,金石台阶下,朱辞秋与顾霜昶站在大殿中?央, 她抬头看向龙椅上?与朱煊安有三?分相似的眉眼的男人,粲然一笑:“皇叔也?与他长得很像。”

朱煊贺骤然将手?中?的玉玦掷向台阶。玉玦撞上?台阶, 碎成几半,一块小碎片顺着台阶滚落, 躺在金砖上?,他视线从碎玉上?移开, 站起身看向朱辞秋, 淡笑开口?:“一母同?胞,如何不像?”

“朱煊安,大本王两岁。本王和他自幼一同?读书习武,受太傅教诲,春秋来去数十年未曾分离半刻。他虽是本王哥哥,却是个榆木脑袋,读书习武样样不行, 每每太傅考教时?, 他都要求本王帮他蒙混过关。”

朱煊贺走下台阶,朝穆伯鸣微微抬手?,老将军便用剑挑断了绑在朱辞秋与顾霜昶手?腕上?的绳索。

他看着朱辞秋,脚底碾过方才摔碎的玉玦,笑问:“那年春猎, 他连弓弦都拉不满。偏要抢本王的猎物,在父皇跟前充英雄。”

晨光穿透十二棱格窗棂,在金石地砖上?烙下如棋盘上?棋格一般的阴影。朱煊贺始终站在阴影中?,在朱辞秋眼中?留下如朱煊安如出一辙的眉眼。

他靴地碾着玉玦碎片, 发出咯吱咯吱的碎玉声,看着朱辞秋那双眉眼时?,似乎彻底惊碎了他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温润,“这般庸才,凭何承袭大统?”

朱辞秋忽然笑了一声,朱煊贺眉目彻底冷如冰霜,他问她:“你?笑什么?”

“若非在穆照盈游记中?得知皇叔在蜀地的所作所为,只怕本宫如今听闻这些,也?要以为皇叔是位忠直仁君。”

她仰头望着穹顶藻井,又抬手?指向金石台阶上?的仿造龙椅,双眼看向朱煊贺衣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皇叔在这前朝行宫仿制金銮殿,分明狼子野心,筹谋良久,又何必再故作姿态的冠上?清君侧之名。”

“蜀地?”朱煊贺突然放声大笑,他走近朱辞秋,面上?阴鸷狠戾的神情已让他变得不像个人,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充满仇怨的恶鬼。

“蜀地多灾,流民每日都有成千上?百之众,疫病也?分数十种,本王若不严格控制进城人数,若不将身染疫病的流民除尽,难道要将蜀地万万百姓都变成黄土下埋着的病尸不成?”

“为何不报朝廷?”顾霜昶突然出声,言辞犀利,“是因为你?被?罢黜流放,被?史书除名,你?想要独自一人要在这样的困顿中?仍旧立下汗马功劳,抬着蜀地宁静祥和、百姓安居乐业的奏折当重回燕京的投名状!”

朱煊贺突然踹翻一旁的博山炉,尘烟瞬间随着倒在地上?的炉子腾飞,似乎在半空中?扭曲成鬼煞的模样。

他怒视顾霜昶,哼笑一声:“无知小儿,你?懂什么?!那些满身烂疮还敢冲击城门妄想整座城池与他们一同?陪葬的蛆虫,本就不该再苟活于世,本王这是在替天行道!”

突然,朱煊贺手?中?抖出一块泛着积年尸臭的麻布,令人作呕的气息扑棱在尘烟中?,实在有些呛人,“看看他们都刻的什么!”

沾满黑褐色血污的麻布上?,用鲜血写?下

宁食贵人肉!!

五个扭曲大字,就像是淬着阴狠毒光的蟒蛇,照进朱辞秋眼中?。她看向朱煊贺,竟从他那双眼中?看出,这位待在蜀地多年的天潢贵胄,似乎因为这封血书而?夜不能寐多年的仇恨怨毒。

“当年蜀江决堤,浮尸塞川。本王好心赈灾,却有人不知听谁说?,食人肉可治好身上?流脓烂疮,若是食贵人肉,可长生不老。”朱煊贺似乎怆然不已,可抬眼时?,却满目恶毒,“本王初到蜀地,就险些丧命。”

顾霜昶横眉冷对,“玉蝶上?可从没有出现过朱煊贺之名,本王?敢问王爷,封地在何处?封号为何?哼,只不过是因谋逆未果被?流放蜀地的叛贼,妄图卷土重来改朝换代?的罪人罢了!”

“谋逆?”

穆伯鸣忽然将剑横在顾霜昶脖颈处,他手?中?暗器刺向右侧角落博古架上?的青瓷花瓶,碎瓷落地的轻响声中?,右侧墙壁轰然向两侧移动,露出可供二人并排通行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