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1)

朱辞秋终于明?白,乌玉胜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下,一直都藏着一头野兽。

可惜她那?时囿于四方天地,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太少,所?以看不透他眼底的?卑意,一直以为,他是自?由的?。

她忽然拉住乌玉胜的?袖子,主动往前?走了一步。

乌玉胜明?显因为这样的?动作惊讶一瞬,一时僵在原地。

朱辞秋不自?觉的?伸出?手?,手?指抚摸了一下那?道血痕,看见乌玉胜眼中愈发震惊又浓厚的?情意迸发,缓缓开口道:“殿外眼线太多,回少府等我吧。”

“明?日辰时,来接我。”

“殿下……”顾霜昶呆站在不远处,听见这句话后,落寞地靠在离自?己最近的?墙角,轻喊了一声。

乌玉胜此时眼中只有朱辞秋,他握住她的?手?,轻声回答:“好。”

顾霜昶皱紧眉头,见乌玉胜还不离去?,便又走到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声道:“少主,请回。”

朱辞秋抽回手?,移开目光望向顾霜昶,问道:“顾大人可有伞?殿外风雨大,别?叫少主再湿了衣衫。”

“殿下……”顾霜昶愣住,看着乌玉胜走至他身?前?,愈发嚣张霸道的?气焰,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注视着他。

“顾大人。”

乌玉胜一字一顿地说着,缓缓将手?中佩刀收回刀鞘,又拍了拍顾霜昶的?右肩,弯唇一笑,嚣张道:“不必送了,明?日自?会再见。”

他回头看向朱辞秋,语气变得柔和,“殿下,今夜好梦。”

门被乌玉胜踹倒了,是以朱辞秋缓缓走至门口便能在内殿看清,乌玉胜他走过阴暗,打开了大门,殿外的?风雨不可阻挡地朝他扑面而来,而他回头望向她,口中说了两个字:等我。

然后便转身?离去?,直面风雨。

他走后,那?些不知藏在何处的?大人们又一窝蜂出?现,被刺中腿的?那?名官员躺在地上,被人拖着到了胡太医面前?,胡太医皱着眉,不耐烦地给不停吼叫的?官员医治。

烛火被顾霜昶一一点亮,殿内明?亮起?来,朱辞秋终于看见,顾霜昶的?一袭青衫上,满是脏污,还沾了点血渍。

那?些大人们见内殿灯火明?亮,纷纷走上前?欲缠住顾霜昶,却不承想他竟主动离开朱辞秋身?旁,站在内殿门口朝他们行了一礼,沉静道:“诸位,我们如今身?在南夏,莫要再过多招惹南夏之人,也莫要逞口舌之快,在此处稍不注意便是杀身?之祸!”

又对着地上哀嚎的?刘大人行礼,缓缓开口:“方才那?番是在下不对,叫刘大人伤了腿,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待回京后,在下定会禀明?圣上,替大人讨要奖赏。”

这些本要数落顾霜昶的人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为好,直到有一人,开口道:“我等也并未怪罪顾大人,只是……只是怀宁殿下,还是早早回去?为好,毕竟,她已?经?嫁到南夏了,如此与你我见面,终归惹人猜疑。若是迟迟不归……”

话未说完,但朱辞秋与顾霜昶都知他的?言外之意。

“本宫明日便不会再叨扰诸位。”朱辞秋温柔一笑,“但若诸位再不让本宫与顾大人叙叙旧,本宫或许明日便不走了。”

内殿与外殿没了殿门,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听的一清二楚,于是顾霜昶给她围了一件自?己的?披风,又从行箱中拿出一把伞,带她到了偏殿。

她却在偏殿门口停住一瞬,转身?看向身?后的?风雨。

石砖上的落叶层层叠叠,雨水打在上头,风又将它们吹向四处,寒风卷起?枯叶,让人觉得萧瑟与凄凉。

“殿下。”顾霜昶递给她一个汤婆子,站在她身?旁,与她同看。

“雨大了,殿下。”

“顾大人,我要去?辽东。”

两句话同时响起?,顾霜昶不可置信地低首看向朱辞秋,连话都说不全,只吐出?三个字来:“殿下,你”

朱辞秋忽然伸出?手?,接住冰冷的?雨水,没由来地想起?方才乌玉胜身?上的?雨水血腥气。

原来,雨水是如此的?寒彻冻骨。

她扭头,看向顾霜昶,笑着,一字一顿道:“我要,辽东的?兵权。”

第59章 第五十九话 “你是乌玉胜,是南夏少主……

寒夜风起, 吹动衣摆。朱辞秋收回手,低头看向台阶下印着昏黄烛火的积水坑洼,雨水不停歇, 泛起层层涟漪,像是在打散积水中, 昏黄烛火下单薄瘦弱的倒影。

“殿下。”顾霜昶沉默须臾,轻叹一口气, 言语之间似有怅然?,“辽东, 不是那般好对付的。”

“咳……”

殿外到底是风大雨大, 朱辞秋喉咙间冒出痒意,忍不住咳嗽出声,连带着身上都?突然?感觉到阴冷。

顾霜昶见状便要?扶她入偏殿,她抬手制止,径直转身走入偏殿,里间早已被使团收拾干净,更?有干净的白水置于桌案。

“殿下, 喝水。”顾霜昶将装满水的茶杯放于朱辞秋手侧, 补充道?,“是温水,殿下昏迷时臣特意放于此处,以备不时之需。”

言罢,又将门窗关好, 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将其打开后置于她面前,温声道?:“今夜风雨连绵,打湿了柴火与炉灶, 熬不了药,臣便从胡太?医那取了一粒安神丸,殿下吃了能好受些。待明日……”

他忽然?顿住,口中苦涩,自嘲地笑?了笑?,“明日哪里还需臣来替殿下熬药。”

“顾大人,此处已无他人。”

朱辞秋沉默须臾,开口道?。裹着纱布的右手轻轻捏住茶杯,指腹在杯口摩挲着,伤口有些隐隐作痛,却能让她更?清醒。

她轻抬眼皮,看向面前的顾霜昶,忽然?笑?了,“顾大人的字是跟老相爷学的,自然?得他几分真传。老相爷笔锋犀利遒劲,其起笔收笔又习惯加重力道?,是以落笔间总会多带着些许凝重。顾大人行字笔画皆承自相爷真传,却没有那般厚重,反而端方俊秀,一派清明。两?者之字迹纵使表有十分像,里却只有三分。即便刻意模仿,写字者的心境却是如何都?不可立马改变的。”

“顾霜昶,我信你一心救我回南夏,可却不信老相爷信中之言。”

她将茶杯往前一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神有些闪躲的顾霜昶,笑?意间带着了然?的笃定?:“那封信,是你伪造的吧?老相爷是写了多么?骇人听闻的话,让顾大人用明知会败露的伎俩来糊弄我?”

顾霜昶偏头垂眸,不敢与朱辞秋对视。却也?是在默认她的那两?句问言。呼之欲出的答案,他也?没有必要?再将其掩饰否认。

但?他也?没有说是,只开口说起辽东之事?:“辽东靠海,海路发达富裕,但?去岁海寇倭贼愈发横行霸道?,辽东军虽未曾败,却也?元气大伤。北宣王无奈,只好先封锁了海贸之路。然?而此间种?种?皆上报朝廷,却被朝中之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唾骂,要?求陛下收回北宣王藩王之权。”

“呵。”朱辞秋不自觉讥讽地笑?出声来,“海路多财,那些人的生财之路断了,自然?要?着急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