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银发执事先是顺着提摩西一侧手臂轻轻的向上抚摸,停在了肩周的关节处,做出了个要弄断提摩西一只手的预兆感。

完美的钳制绞技在卡泽勒动手的那一刻失效,可提摩西却没有行动,反而是颇有兴致的看着卡泽勒会怎么做。

“真的有这个决心了?”

戴着白手套的手掌已经卡住了提摩西的关节,开始用力。

“在我给予你的信任与宽容后,接受我说出真后悔买下你这句话。”

戴着白手套的手一直很稳,这一刻却因这句话颤抖了一下,力劲没有消散,可再也无法使劲更重的去折断提摩西的手。卡泽勒的手贴在提摩西的肩上,久久没有再动一下。

提摩西笑了一下,囚徒姿态根本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一身狼狈也不能掩盖年轻伯爵的姿态,他被狩猎者关在怀中,手里却牵着狩猎者脖子上的绳。

唇舌轻轻一碰,那条链子就变成了提摩西的语言,蜘蛛丝一样缠在了卡泽勒的脖子上,在沉默的空气中,慢慢缠紧。

提摩西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身上正在慢慢向外渗血,湿黏黏的洇湿了自己。那是卡泽勒身上被他毫不留情剖开的缝,流出血液与内脏的碎块,夹杂在卡泽勒的血液中,一同流出来的还有提摩西从未在卡泽勒身上见到过的一面。

年轻的伯爵饶有兴致的看着沉默不语的执事,那种异色肤的俊脸上是他熟悉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银眸却热烈的像第一次接触生命。

很矛盾,像一尊石像突然有了生命。

“你真的觉得打断我的手脚,把我带走这个念头能成功?”

沉默的人收回的手覆盖在了提摩西的嘴上,卡泽勒不想听,可提摩西抬起手覆盖在他手背上时,他也不想拒绝。

充斥着战意与怒气的紧张氛围早已消散,提摩西现在完全可以抓住卡泽勒心神不稳露出的破绽,直接掀翻对方,但他没有。

他半躺在卡泽勒的怀里,手中无形的链已然锁紧了恶犬的脖子。

“为什么不想听我说话?”

“你不怕我杀了你,却害怕我即将要说的话?”

“阿哈。”提摩西从喉咙里哼出个音,疼痛和伤势对他这个等级的虫族来说,微乎其微,年轻伯爵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像是比较在意执事长脑子里在想什么。

对年轻的伯爵来讲,未知更吸引他。

“让我猜猜看。”

“首先,你想标记我。”

“但这个选项在现今社会里是怪异的,不合常理。”遇到感兴趣的事情,提摩西总是有无限的耐心,好像过去那个对高塔外一切都好奇的少年又在这具成熟的身体睁开眼。褪去了一层冷淡的外皮后,提摩西推测卡泽勒的想法,有趣的像在拆一件未知的礼物。

“但这并不是你一直以来都存在的想法,是什么改变了你。嗯?”

“.....”卡泽勒抿着唇,唇线抿成一条收敛的缝。但提摩西却伸手去摸那条唇缝,指尖轻轻的就剥开了卡泽勒的唇,一点力气都没有费。牵着绳子的人笑着说:“你甚至学不会拒绝我。说。”

卡泽勒翕动着唇舌,无声的说了几次,才有声音从那张嘴里出来。干涩又艰难,总让人以为他苦咽了一把碎石,每一句说出的话都是石头碾磨着喉咙,混着血似的吐露。

对着主人,对着提摩西去主动剖析自己的妄想,那实在太过为难愚忠的犬。即便哪怕说出来对他代表着上刑,卡泽勒还是遵从了主人的命令。

“...是您。”卡泽勒说的很艰难,他的喉吞咽了一次口水,咽下口中的血,被提摩西咬去半小块的舌已经在强大的自愈力下生长了回来。可现在的卡泽勒却像被提摩西撕下了一部分的保护壳,正在颤巍的对着主人露出石像下柔软的肉来,跪在地上,亲手挖出自己的伤,让他的主人肆意的参观评价。

“如果...”卡泽勒的额头上有血在往下滴,那是提摩西抓着他掼摔时摔破头的伤,洇洇的弄湿了卡泽勒大部分银发,此时正顺着他的脸颊下流,似泪一般。

“..您没有变,一直都是那般...”卡泽勒说的很艰涩,“我也...我必须要变...”

他幅度很轻的在摇头,面色是平静的,只有浅色的眸子中透露出痛苦与茫然,那是一种找不到路的沉默无措。

“一切都改变了。我必须跟上您。”才袭击过主人的恶犬此刻看上去有几分可怜,低着头,高大的身子挎着肩,伏在怀中人的肩上,成了找寻归路的败犬。

“....我必须,必须...”银发的执事反复的说着,词不达意又颠三倒四,一点在外的精明都看不见。当距离实在超过太多,所拥有的一切都没办法为自己带来优势,卡泽勒仅剩的表述就只剩下了这点笨拙的祈求。

“说谎。”提摩西给了他一巴掌。

卡泽勒闭上了嘴,被打歪的头慢慢转回来,脸被提摩西戴着的戒指刮出了血痕。他动了动唇,再也辩解不出第二声。

5

“一个谎言能弥补什么?别让我觉得无趣,卡泽勒。”

“你把什么藏起来了?想标记我,这是个愚蠢的想法。你没有那么天真。”那几句近乎以假乱真的诚挚解释让期待点有趣东西的年轻伯爵面露不愉,他收紧了手中的绳。

“你没有那么天真,卡泽勒。标记我只是个假象,你真正想要的是通过这项选择得到的权利。”

“标记,有趣。标记在泛性解释中代表主权的掌握,我掌握你时,我做了什么呢。”提摩西说着,与其是在问卡泽勒,不如说是他正在明目张胆的用语言来扒开卡泽勒的内心,寻找那份变异点。

“你不想要我的权利,却还是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注意?目光?心绪?不。”提摩西否定掉自己的猜测,“不,我掌控你时,会看着你,欣赏你。对了,是这点,就是这个。”

“你想要我非你不可。哈,手段太差劲了。”对于一位拥有东西非常多的伯爵来说,提摩西根本没有对什么东西出现过稀少,得不到的概念。

“对你来说,你清楚知道你是可以被替换的存在,你不够珍贵。卡泽勒,你在害怕的是这点。”提摩西挣开了卡泽勒的手,此时他坐在卡泽勒的大腿上,离执事的脸很近。

“你想要我,但你自卑,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你没有胜算。”

卡泽勒看到主人绿色的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那是他的倒影。这是第一次,卡泽勒在提摩西眼中看到如此唯一,只有自己的样子。

身上的壳正一层一层的被剖开,卡泽勒却如此希望此刻就这样被停驻,停驻在提摩西眼里只有自己的这短短几秒钟。

“你什么都是我的,你拿什么和我斗?卡泽勒?”

“怪别人总是比怪自己更加顺利不是吗?”

“我变了,不。卡泽勒,你只是藏不住了。”提摩西伸出食指点了点卡泽勒染着血渍的唇,“想让我看着你,想要我一直依赖你,想要我离不开你。可你什么胜算都没有也要露出獠牙,真蠢。”

这句话仿若致命武器,是最后一击,比任何带着杀意的拳头与骨甲都要可怖。卡泽勒闭上了眼睛,他们谁都知道这个钳制已经不管用了,但谁都没有动。

卡泽勒伏在提摩西赤裸的胸膛上,明明他才是捕猎者,甚至已经咬住了猎物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