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是如此自愿而温顺地对提摩西献上自己。

温顺到几乎让提摩西产生他是一个奴隶般的错觉。虫族同族间哪怕是最亲密的兄弟都不会完全对其展开心扉，露出所有弱点。就算出现这种情况，也必须有个前置条件，得把他打服了，打垮了，摧毁掉半数完整的人格，才能叫这些天性中就深深埋种不桀的虫族低头。

虫族生来只会对死亡低头，他们臣服于强者只是因为强者会让死亡轻易降临。纯血永远虎视眈眈地盯视原始虫族的骨血，他们敬畏原始虫族，奉侍原始虫族，但只要原始虫族跌落神坛，纯血虫族就是最凶狠的鬣狗。

短时间内，提摩西能把整个虫族历史基调所有的案例都通彻一遍，可他就是找不到能对标伊森现在状态的情况。

伊森会说，好，会说我愿意。

那么答案就藏在他的喉咙里？

伊森会想着过去的他，来试着帮助现在的他。

更深的答案藏在他的精神海里还是心脏里？提摩西没选择对这两处下手，他还不想马上就把伊森喰食撕碎。

伊森很特殊，特殊就意味着稀少，独一无二。

他已经把伊森的喉咙撕开，吻过声带与脉动的血管，尝不出更多的怪异。而面对伊森断断续续的念头疑惑，年轻的大贵族仍旧无解。

“你在想什么？”提摩西问。

精神侧的读心所向披靡，可对上伊森，异能就像失效了一样并不是读不透，提摩西在伊森脑子里看到了自己。

年幼的自己，年少的自己，微笑的自己，翻白眼的自己无数个展露细微情绪的‘提摩西·伯恩斯’在伊森阿克希的记忆中熠熠生辉。

这个样貌在镜中陪伴他出生到现在，提摩西对自己的影像没什么感觉，他困恼疑惑于为什么伊森一想到自己，就就全是‘提摩西’了。

他读不到任何一点有计划性的东西。

如果这是新的应对读心手法，伊森浑浑噩噩的脑域精神状况把提摩西都困住了。

提摩西不再伤害伊森，溢出的深红异能微光似萤火虫，停聚在伊森喉间的伤口上，让他快速愈合。濒死的疼痛持续性地让伊森回神，他意识到提摩西在有意收敛信息素，等他能够清晰找回自己理智时，提摩西再一次问他：“你在想什么？”

问出这话的年轻大贵族是真的在疑惑，他读透伊森又不能理解伊森，那双绿眼睛中是明明白的‘你哪里不对劲？’那一场交配，不止涅柔斯赛利安被改变了。

伊森一瞬间心脏差点停跳，雌虫一直认为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已足够让提摩西知晓。

这个年轻的雄虫一直对边界感敏锐无比，伊森从没想过提摩西会不理解什么东西。

哪里出错了？伊森这一秒惊愕交错。

雌虫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去摸雄虫的唇，为提摩西擦掉唇上嘴边的血丝，伊森恍惚说：“我在想你。”

“我看到了。”提摩西说，“就只有这个？”

“……”伊森顿住，他张了张嘴，觉得一切很荒谬，擅长读心的难道不是你，我心里想什么你不是应该比我先知道吗？

伊森这一刻确信提摩西在同步‘听’他心中的想法，可提摩西一言不发，某种荒诞情绪蔓延在伊森心底，他翕动唇舌，决定慢慢说。首先，伊森说：“你先…你得，停一下。”

先不要读我。

提摩西没说话，他抓住伊森的手腕，舔了舔雌虫指缝间的血。

这意味着默认。

伊森相信他，在接下来三秒钟内伊森狠狠诅咒好友的半身公爵，他不知道赛利安到底对提莫做了什么，但现在的信息量足以让伊森意识到，提摩西被种入了何种扭曲的观念。

二次觉醒对虫族来说是绝对的成长性分水岭，他们的身体，精神，甚至世界观都会在这一次再生长中发育塑形。伊森之前多次鼓动提摩西寻找一个足以完全被捏在手中的家族子弟度过二觉发情期就是这个原因，只有现阶段需要完全依附大贵族的家族才能入选，他们既不像主星的纯血野心昭昭，又不能在血统上太过拉胯，更不能与任何复杂关系网有过多牵扯。

怒意张驰而过，伊森舔了舔自己的唇，他现在还不算太好，发情热烧却理性，他得…得好好说，得告诉提摩西一些，关于自己身上不一样的事情。

伊森问：“你还记得之前那件事吗？”

“有关于那件你非常感兴趣的武器。”伊森将手贴在提摩西的脸上，他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又很柔软，这让阿克希先生的甜脸蛋看上去…整个人都很适合被破坏。

“玻因斯特。”提摩西说出这个名字。

尽管在这种时刻听到另外一个该死的杂种名字很不爽，但伊森决定先忽视，他点了点头，说：“你对这个唯心主义假想学非常感兴趣，我记得？”

“对。这当然。”伊森自己接了这个话，他看着提摩西的眼睛，一个词一个词地说：“这个武器有用。”

“…？”

“它存在。”伊森说：“那东西是有用的。”

伊森说：“你征服我了。”

提摩西正抓着伊森的手，伊森牵着，将他的手拉过来摸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你知道，你能看到，是吗，在这里面有无数个你。”

“你清楚，只有你能看得最清楚。”

“……在很久之前，在我…在我尚未清楚你是谁之前。”

“我爱上你了，提摩西。”

“不。”年轻的雄虫顺着太阳穴上去一把攥紧伊森的额触角，只要稍稍用力，他就能捏碎伊森的头，他轻声否定，“不。”

“爱不是你。”

伊森反而将半张脸都试着贴到提摩西的掌心里去，他还在难耐的喘息，满脸泪痕与血丝，狼狈得要命。伊森已经停止流泪，可那双蜜一样的眼睛里有着让人心软的魔力，痛苦与发情热烧着他，让他的声音嘶哑哽咽，“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在困惑。”

“为什么我会这样。”伊森小小的笑了一下，他说“你抓住我了，你让我…心甘情愿。你知道我变成了什么样。”伊森侧首去吻提摩西的手心，呼吸热气焐热那一块冰冷的皮肤，他说：“你得相信我。”

“保持好奇，保持鲜活，不要走入那条世俗的河。”伊森看着提摩西的眼睛说，“不要成为涅柔斯·赛利安。”

爱是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