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庆被送来时浑身跟个血人似的,要不是他自个儿在昏迷前给身上的几大伤处都做了简单的处理,只怕他根本活不到被送到他这儿来。
联想到主子的失踪,他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可却不敢对谁提起,只盼着柏庆早日醒来,他俩好商量对策。
柏府的管事接到消息也过来了,管事刘全是名中年人,柏荇初到卫国时机缘巧合救了他便一直雇用他当管事,他也是亲眼见证柏荇如何从一个小小的行商做到如今这规模的。
他为人老实,因此柏荇便一直只留他在柏府上下打理,并没有将他派到铺子上去历练,刘全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他能做到如今的位置,还是多亏了柏荇的刻意栽培,若是没有柏荇的提携,他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为了生计发愁,因此向来对他忠心耿耿。
而他帮着柏荇打理柏府,自然知晓柏荇身边向来干干净净,还从未见他带过女人回府,更不曾见他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过,因此心里早就将金梨当作柏府未来的女主人。
此时见到金梨,他恭敬地朝她行礼后便将眼下最重要的事说与她交由她定夺。
“主子惯常会在每月月初召集京中所有掌柜至府中回禀铺子内的大小事,三日后便又到日子了,如今主子不在,金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金梨没提防他竟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她做决定,皱了皱眉问道:“过往东家不在京中时,这些例会是怎么处理的?”
“若是主子不在京中,向来是由别有洞天的李掌柜主持的。”
金梨沉吟片刻,道:“那便还按旧例即可,东家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且他失踪的消息恐怕也掩盖不了多久,与其之后闹得人心惶惶,还不如一开始便稳住那些掌柜,替他将生意打理好。”
顿了顿,她又道:“李掌柜那儿我稍后便去与他商议对策,刘管事还请放心。”
刘全颇有些欣慰地看她一眼,主子的眼光果然好,这金姑娘遇事不慌不忙,心里也有成算,是个能挑大任的,只可惜没个名分,眼下也不好直接让她代替主子主持大局。
且主子现在下落不明,虽说有他和李掌柜在,暂时不怕京中那些大掌柜蹦达,虽那些大掌柜也都是主子筛了数遍的可靠之人,可人心易变,只怕时日长了单靠他俩还是压制不住……
也不知这金姑娘有没有什么办法?
皇女这些日子可想你了
皇女这些日子可想你了
刘全将自己的担忧给说了,金梨拧着眉头思忖半晌后道:“刘管事,这事只怕还得等我摸清这些掌柜们的脾性后才好与你从长计议。”
这些大掌柜既然能一直跟着柏荇做事,想来也都是认可柏荇本事的,且他们既然做到了这个位置也没有自己出去单干开铺子,想来求的多半也就是一个稳字,只要确保柏氏这艘大船不倒,他们这些同一条船上的既得利益者自然会尽最大努力去维护柏氏的利益。
若真是如此那倒还好办,到时候只要拿得出真本事自然能让这些掌柜服气。
就怕这些掌柜要是有其他心思,那她还得李掌柜帮忙镇场子,不然只怕压不住这些在京中多年颇有地位的大掌柜们。
想到这里,金梨便向刘全告辞,自去别有洞天找李掌柜商议对策了。
***
与此同时,柏荇终于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苏醒,他看着晃动的马车车帘透出的光线眼中还有些迷茫,刚想抬手遮住那缕照在他面上的光线便察觉自己被绑住了。
他的意识瞬间回笼,记起有人自他背后用沾了蒙汗药的帕子摀住他的口鼻,再然后他便昏迷过去了。
他暗暗掂量自己目前的处境,对方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而是将他掳来,那就是还有所求,想来一时半会儿的,他的性命应该无虞。
只是到底是谁绑了他……柏荇心中隐隐有点猜测,却不敢肯定。
他刻意弄出点动静,果然吸引了驾车之人的注意,那人微微掀开车帘,看向车里的柏荇。
柏荇看清那人的面孔之时,瞳孔瞬间放大,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来人显然也知道柏荇认出他是谁来,朝他咧开一笑,“廉奴,好久不见,皇女这些日子可想你了。”
柏荇闭了闭眼,掩去眸中再度听到那个称呼时的不堪,再度开口时已经恢复了从前的那般镇定自若,只是嗓音略有些喑哑,“有些日子没给皇女请安了,不知皇女是否安康?”
凤莠嘎嘎直笑,面上一条丑陋的疤痕跟蜈蚣似地扭曲起来,“皇女是否安康,你亲自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他放下车帘,兀自挥了挥马鞭,驱使马车跑得更快些。
柏荇眉目凛冽,他没想到三皇女的胆子竟如此之大,竟派人到卫国境内来掳他。
可他思来想去,近日他帮三皇女所办之事,也不过就是在寻找燕辰下落这一事上未能给她个满意的答复。
他私自将燕辰的下落掩下,原以为三皇女对燕辰不过只是一时新鲜、贪图他的容色,只要找到容色更佳的男人,长此一来便会将燕辰抛到脑后。
但如今看来,燕辰对三皇女来说的价值远远不止于此,不然三皇女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特意将她身边的第一人凤莠派到卫国来。
柏荇暗暗思忖他如今的安危,他对三皇女来说还有大用,就凭他每年还能给三皇女送去不少贡银,他自然不愁三皇女会杀了他。
可是吃点苦头却是免不了的,想到三皇女的那些手段,又想了想燕辰那身板,他如寒潭般的眸子越发让人看不透。
良久,他像是下定决心般,暗暗叹息一声,不再去想三皇女的意图,念头转到了金梨身上。
也不知梨儿一直没等到他回去该有多焦急,可如今……只怕他短时间内也回不去了……
他现在只希望柏庆第一时间发现他不见时没有追来,没有遇上凤莠这硬茬,要不然以柏庆的身手,在凤莠底下也讨不了好。
可以柏庆的性子……
柏荇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当初一念之差,掩下燕辰的行踪到底是对是错。
可若是燕辰就这样消失在梨儿的生命中,梨儿,想必会很难过的吧……
***
金梨自睡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面上湿湿凉凉的,竟像是哭过一般。
她想到方才梦境里柏荇一身血迹、气息微弱的样子,顿时心头绞痛,呼吸也跟着粗重几分,眼眶不自觉地又红了,却强忍着将泪意压了下去。
哭是最解决不了问题的,阿荇还有这么一大摊子事等着她主持,她可没那个时间浪费在泪水上。
距离柏荇失踪的日子已经过了五日,这五日里没有柏荇的半点消息,柏庆也仍旧昏睡不醒。
见外头天色微亮,她索性披了衣裳坐到桌前,细细地将需要处理的事情捋了捋。
这几日柏荇不在,许多掌柜的回禀都送到了她这里来,因此此时她的案头上已是堆积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