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司徒允往额头上一抹,借着夕阳的余晖看清了颜色,满脸写着无所谓:“没事。”

只有蒋舟紧张兮兮:“我家还有点碘酒,你要不要去我家?”

司徒允看了他半天,勾勾嘴角:“好啊。”

穿过简陋的街巷,朝北的阴暗小屋就是蒋舟的家。

“我回来啦!”蒋舟进门就喊,许久之后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舟舟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急死奶奶了。”

“值日了!”蒋舟对里屋大喊一声,把司徒允按在小板凳上,从放药品的小方盒里拿出半瓶酒精和碘酒,先清洁后上药。

司徒允环顾这间破烂小屋一圈,玩味地问:“你爸妈呢?”

“打工去了,好几年没音信了。”蒋舟随口道。

“唔。”司徒允笑起来,“我也没有爸妈。咱俩真配。”

蒋舟用力按了下他的伤口,疼得司徒允嗷嗷直叫:“谁跟你配了。这么晚了,要不要给你家里打个电话?你愿意的话晚上可以留在我家里吃顿饭。”

“不用。”男孩收敛了笑容,表情淡漠,“我随便死在哪里也没人管我。”

可能是他那一瞬的样子太过可怜,蒋舟脱口而出:“我管你。”

然后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补充道:“你以后有事就来找我吧。”

司徒允漆黑的眼珠直盯着蒋舟,看得他后背发毛。过了许久,他垂下眼,轻轻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晚饭是西红柿鸡蛋面,蒋舟搬了个小板凳站在灶台上烧的,一个青番茄两个小鸡蛋,正正好好烧出来三碗,多一根面条都没有。一个荷包蛋安安静静地卧在司徒允的塑料碗里,蒋舟端了一碗进屋给奶奶,出来时拿了一瓶剩下小半的老干妈,就着干巴巴的面条吃。司徒允夹起鸡蛋咬了一口,嫌弃道:“没盐。”

“不喜欢就留着给我吃。”蒋舟已经明白他有多讨人嫌,自顾自吃自己的,“别扔。”

司徒允难得学会了闭嘴,呼哧呼哧地把碗里的面条吸溜完,连汤都喝干净了。放下碗他出门朝外面看了一眼,对蒋舟喊:“来人接我了。”

蒋舟陪着他走出巷口,远远看见司徒允上了停在街对面的黑色保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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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尝试现实回忆交织的写法的,后来发现我转得实在太生硬了,就干脆先写校园了。如果今天存稿写得多晚上大概还有一章,我会尽快结束校园线的QWQ

第六章

蒋舟和司徒允的关系一直维持得不温不火,但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由于司徒允和其他人的关系水平呈断崖式下降,他们这个不温不火就显得很亲密。

司徒允还是经常溜出去找揍,挂彩了就鼻青脸肿地去找蒋舟,让他去医务室骗碘酒。蒋舟渐渐学会了对他的伤口熟视无睹,碘酒直接糊脸,反正某个人也不是很在乎破相不破相。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好像慢慢在乎了起来,伤口一日日下移,从脖子到肩背,再到后来必须脱了上衣才能够到。蒋舟不得已每次都把司徒允带回家上药,久而久之,司徒允受了伤自己就会往蒋舟家里跑。

蒋舟对这个奇怪的男孩也说不上讨厌,只要司徒允不给他找麻烦,他对身边是不是多个人根本无所谓。他在家的生活机械又无聊,洗衣做饭扫地,把奶奶挪上轮椅出门晒一圈太阳,然后书本往床上一摊开始写作业。蒋舟没有书桌,他的房间里只放得下一张床。

司徒允长时间赖在蒋舟家,他也不学习,捧着本素描本不知道在画些什么,时不时抬头看蒋舟两眼。他安安静静闭上嘴的时候还算个宜室宜家的美少年,蒋舟拿他当雕像,还挺养眼的。

蒋舟觉得他和司徒允也就是普通同学的关系,不曾想到在别人眼里,不孤立司徒允就是罪过。

临近六年级毕业的那天傍晚,蒋舟因为多给司徒允讲了两道题,晚走了一会儿,终于和他一起被校外小混混堵了。

早两天蒋舟觉得司徒允挂彩的频率明显减少,还欣慰司徒允终于想明白了,忽然看见一群手里拿着棍棒酒瓶的大哥们,心道完蛋,他原来是想玩个大的。

领头的小混混染了一头黄毛,额头上横着一道长疤,看起来颇为骇人。他抄了个酒瓶走过来,捏起蒋舟的下巴,语气轻浮:“蒋舟是吧?就这么喜欢跟这小混蛋待在一起?”

蒋舟后退两步,发现他已经被逼到围栏前,无路可退了。他瞳孔微缩,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我又没有招惹你们。”

黄毛嘿嘿笑道:“你就不该跟这小混球搅和在一起。我看你长得挺俊,你跪下来喊我声哥哥,发誓以后不跟他一起玩,哥哥们就放过你,怎么样?”

蒋舟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是一帮凶神恶煞的牛鬼蛇神,不远处还有司徒允目光如炬,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知道他应该听黄毛的,但那一刻他想的是,我自己交的朋友,轮不到你们来管。

他闭上眼睛,极轻地摇了摇头。刹那间司徒允脸色微变,抬手脱去自己臃肿的针织外套,低声笑起来:“蒋舟,你欠我的。”

说罢他直冲黄毛而去,力气之大直接将黄毛撞到地上,对着黄毛的脸就是一拳,牙齿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接着所有的小混混都围上去和他扭打起来,棍棒打在血肉上的闷响不断刺激着蒋舟的耳膜。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跑向最近的电话亭,用兜里应急用的硬币打了报警电话。然后他瘫坐在地上,看着远处厮打的人群,低声啜泣起来。

警笛呼啸而来,带走了司徒允和所有人。直到毕业,蒋舟都没再见过司徒允。

蒋舟过了一个相当充实的暑假。他家的破房子虽说漏风又漏雨,幸运的是学区所在的学校还可以,免去了蒋舟一大笔择校费。这两年新的县老爷上任后没人再敢收十八岁以下的童工,蒋舟只能每天泡在新华书店里看看杂书。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司徒允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以及每次找完揍那兴奋的表情和熠熠闪光的眼睛,仿佛一只小兽终于从笼子里出来,在草皮上滚了一圈一样单纯的快乐。

他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喜欢疼,司徒允这个人就像谜一样让他捉摸不透。蒋舟偶尔会挂念司徒允一下,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应该养好伤了吧?

事实是他很快知道司徒允不仅养好了伤,还能像浪里小白条一样生龙活虎地接着蹦跶。

“同学们,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热烈欢迎!司徒同学先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司徒允。”

“司徒同学先跟我们班长坐一起吧,蒋舟,你是班长,多带新同学融入班级啊。”

蒋舟坐在座位上,目瞪口呆,感觉梦回三年前那个深秋。

一切都像重演了一样,他身边的女生恋恋不舍地用目光对他进行热烈的挽留,蒋舟认命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麻利地滚到教室最后一排。

司徒允提着包走过去,眉目疏朗,满眼含笑:“好久不见。”

蒋舟愤愤:“你是不是故意不想去军训?!”

司徒允捂着嘴笑起来,半晌严肃道:“等我三年,我陪你一起军训。”

蒋舟视线盯着新发的课本,闷声道:“谁要和你一起军训了,少自恋。”

司徒允嘿嘿笑了两声,将自己崭新的豪华牛皮纸精装课本和他的并排放在一起。

蒋舟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司徒允还是一样喜欢惹是生非,带着一身伤痕有事没事就找蒋舟哼唧。初中的学业压力变大,蒋舟有时候没空理他,司徒允哼唧了一会儿也就不哼了,趴在床上看他写练习题,手里拿着素描本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他越发痴迷绘画,上课也从不停下手中的笔,想到什么画什么,硬生生把每科课本都画成作品集。语文书就画一卷桃花源记,数学书画三角小人,英语书画那只机械狗……

蒋舟偶尔担心过他的成绩问题,但是拿着笔的司徒允太安静了,他觉得很好。他的新学校环境比小学时好上许多,窗明几净的,连教室最角落的司徒允也能照到阳光。十四五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司徒允的脸型逐渐变得深邃立体起来,赫然可以称得上英俊了。蒋舟不自觉地看了他的侧脸一会儿,低头悄悄从桌洞里拿出一盒纯牛奶上初中后他的每日投喂品就由苹果变成了牛奶,因为司徒允嫌弃他又瘦又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