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脱臼
只见范遥将手中大刀横在肩前,双脚飞快地蹬上红缨长枪枪头,大刀在转瞬间横砍向那使剑之人。那人低喝一声,两柄长枪霎时起挑,范遥顺势空翻半圈,凌厉的刀锋左右横扫,将那两个使红缨长枪的人扫得东倒西歪。
那两人反应倒快,长枪撑地,倒立着手擎长枪,以双脚连击范遥。见范遥疲于对付红缨长枪,他面前那人的剑已经飞快地朝他胸口刺来。与此同时,他身后两支长戟也已经几乎贴上他的后背,那两根短刺正要攻他下盘,面前的两柄长枪改换位置,在乱风中飞舞的红缨一左一右直刺向范遥双目。
他此刻难能动弹,却也不能不动。大刀截取当胸一剑,左手挡开双枪,一把将两支红缨长枪抓在掌心,身子借长枪之力朝左边斜斜倒去,正恰恰避开了背后袭来的长戟。至于脚下短刺,几乎是在避开长戟的同时松开了抓着双枪的左手,腰间布袋里的两颗铁铃子“铮铮”两下,弹歪了短刺。只是到底有些来不及,短刺还是稍稍划伤了他的双腿。
铁铃子又一次铺天盖地的往六人脸上击去,六人不敢托大,急忙收回兵器去挡。趁此时机,范遥大喝一声,大刀舞得飞快,顷刻间便将使红缨长枪的两人的脑袋连同红缨一块儿削了去。鲜血飞溅,染血的红缨躺在地上,更显殷红。
剩下四人见同伴身死,心中大恼,兵器如疾风般挥向范遥。范遥眉头一挑,大刀横在后背,将两柄长戟挡开,双腿连踹自身后袭来的短刺,空出的一只左手径直拽住剑。从背后抽回的大刀便再这一刻砍上使剑之人的胸腹,那一处登时血流如注,长剑随他直挺挺地倒地。
范遥抬脚一提,将那长剑踢向空中。剑上血迹随风而逝,一柄干净如昨的长剑稳稳当当的落在他手里。
有了更加趁手的兵器,何以再用那把已经卷刃的大刀,“铮”的一声,大刀被他用力甩了出来,就插在剩余三人身后的木柱里,入木三分,刀尾还颤颤的震动着。刀锋贴着那三人走过,竟瞧出几分吹毛断发之能。
长剑如蛇般在三人当中游走。他果真擅长使剑,方才战了半柱香时间,眼下却几乎是眨眼间的事,两柄长戟拦腰截断,兵器的主人腰腹间横着一条细长的伤口。伤口几乎难以瞧见,却是极深极深的,那两人的手刚刚捂上伤处,嘴角便溢着大口血朝后倒了下去,眸子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剩下那个使短刺的人再不敢和范遥对打,弃了短刺落荒而逃。然而他还没跑出几步,没有死在范遥的剑下的他却死在了包围着大厅的一众元兵手上。
汝阳王身边有王保保、沙赤纳还有三个受了伤的江湖客护着,然瞧见他方才嗜杀的一幕,心底到底是生了几分怯意的。三个江湖客对看一眼,存了死志般冲向范遥。果然,他们在范遥手底走不过十招,兵器落地,三人的气息也愈发微弱。大片鲜血染红地面,将整座大厅描绘得犹如修罗场。
王保保、沙赤纳伤得有些重,若真打起来,他们能挡住范遥十五六招便是很不错了,更不要遑论能护得住汝阳王了。
长剑席卷而来,两人以短匕、大刀就要迎战,却不想鹿杖客已经挡在他们面前,替他们那拦住了范遥。
那一面,杨逍伤重得很,凭鹤笔翁一人之力拖住他并非难事,他只得眼睁睁看着鹿杖客冲到范遥身前。范遥剑法虽好,以剑招许能和鹿杖客搭上百招,可玄冥二老向来都是拼内力的,范遥内力不足,与鹿杖客对打是吃了亏的。
杨逍一面拆鹤笔翁递来的招式,一面紧紧盯着范遥和鹿杖客。他如此心不在焉,再加上各处伤口连连叫嚣,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差一点跌在地上。时机难得,鹤笔翁的一掌已经拍在他当胸,另一只手如鹰爪般擒住他右臂,五根手指深深扣入血肉。似是有心的,两根手指竟选得这么个好位置,死死扣进了杨逍臂上教铁针贯穿的伤口。
杨逍闷哼一声,晃去脑子里的大片黑暗,左手凝了十成内力挥向鹤笔翁胸口。按照理来说,对手擒住自己的臂膀,此刻当是出手逼对方松手,如此直击对方胸口虽是好招,但这样一来必使得自己左边身子空门大开。
这一次鹤笔翁竟没有撤手回防,擒住杨逍手臂的左手反而飞快地翻转,身子只稍稍倾斜,宁愿受了杨逍一掌也要在这一掌之后将自己带到杨逍背后。“嘭”,一掌落定,换到杨逍身后的鹤笔翁嘴角淌血,继而听闻“咔嚓”一声,杨逍的左臂被反剪成一个奇怪的形状,臂上三节骨头尽皆脱臼,扭曲得不似手臂。
他咬牙咽下剧痛,转身对着鹤笔翁胸前又是一掌。这一次鹤笔翁不再不避,一手以玄冥神掌相抗,一手欲再擒住杨逍左手。
杨逍哪会让他得逞?任凭脱臼的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任凭晃动之下带来的剧痛一次一次的刺激着他。第六层乾坤大挪移出手,将玄冥神掌之力反噬于鹤笔翁。只一瞬停滞,说时迟那时快,弹指神通连点住鹤笔翁身上数个大穴,而后聚集了十成内力的手掌重重拍在鹤笔翁胸口。
他登时口吐鲜血,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一身武功已被杨逍尽数废去。
杨逍正要再出手,那侧范遥已经被鹿杖客打得连连后退,嘴角的血迹也愈发殷红。鹤笔翁已经如此,他也无意再管他死活,急忙飞跃进范遥和鹿杖客的战圈,抬掌化去了鹿杖客的致命一击。只他已十分虚弱,这一下虽击退鹿杖客,亦将他自己击退数步,若不是范遥在其后扶住他,他怕是会跌在地上的。
触及他绵软的右臂,范遥顾不得身处敌营,慌忙惊呼道:“杨大哥,你的手!”
第一百七十章:赫尔木鲁
杨逍扶了扶他,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鹿杖客:“没事,没有断,只是脱臼了……”他站稳了身子,甚至不肯让开一步,拿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范遥面前。
鹿杖客却笑道:“你还有心思关心他,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苦大师!”说罢,内力浑厚的一掌正对杨逍打去。
因着身后的范遥,他根本无处躲避,只得再出手去接。两掌相接,鹿杖客使的依旧是玄冥神掌,杨逍使的依旧是乾坤大挪移。然杨逍内伤外伤愈重,以他如今之力再难使出第六层乾坤大挪移。与鹿杖客的对掌终是以杨逍败退为结局。
杨逍咬了咬牙,再次飞身迎上,打斗间,他竟还能空出时间与范遥道:“快去,我没事。”说完,脚下踏出踏月寻香的步子,这一身血衣加上夜间这犹如白昼且满是血迹的战场,他便更似一个畅行于冥界修罗场里的鬼魅了。
范遥不敢耽误,让杨逍多拖一刻便多一份危险,他必须尽快了解此间之事。只见他执剑腾空,泛着寒光的剑锋对着汝阳王直直刺去。
挡在汝阳王身前的王保保率先出招,短匕挥舞得好似星光,转瞬间,匕首就要贴上范遥后心。范遥低喝一句“不好”,身子微微侧开,几乎同时的一脚把王保保踹在地上。长剑又一次对准了汝阳王。
沙赤纳一把推开汝阳王,大刀横架住长剑,朝空挑开后反手看向范遥。长剑以诡异的方式收回,好似一条生了魂魄的银丝带,在内力的加持下竟能够将大刀整个卷起,而后生生把大刀拧成数段。
大刀断裂的瞬间,长剑竟朝沙赤纳的方向弹去。“哗啦”一下,锋利的剑刃在沙赤纳胸前划开了一道由腰腹上挑至肩头的剑伤,如泉涌的鲜血登时浸染透了整件青灰色长衫,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因着胸口剧痛,沙赤纳捂着伤连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倒桌椅,整个人终是没了力气歪歪斜斜地瘫倒在了地上。
长剑刺向汝阳王,汝阳王眉眼大睁,急忙侧身躲避。慢不说他手中没有兵器,便是他有兵器也敌不过范遥,范遥太熟悉他的招式了,根本没有胜算。
几番躲避之下,汝阳王还是逃不脱被范遥一剑掀翻的命运。他却不急着杀他,心心念念着杨逍的伤势,他通红的双眸已经布满泪水,手中长剑不由自主地颤抖。他抹了一把眼泪,接连刺下四剑,两剑刺穿汝阳王双臂,两剑刺穿他双腿。听到汝阳王昂首惨叫,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的落。最后一剑瞄准了他的心脏,用尽全部力气直直前刺。
哪想本来已经瘫倒在地上无力起身的王保保竟然爬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汝阳王面前。
长剑刺入他左肩,几乎接近心脏。在长剑贯穿的那一瞬间,一双手死死抓住剑身,鲜血乱涌,却依旧阻不了范遥的力道。他用尽全身力气,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剑上,带着长剑长左边倒去。剑还是贯穿了汝阳王的身体,可因着王保保不计性命的阻拦,长剑只是贯穿了汝阳王的左肩罢了。
范遥双眼微微眯起,欲拔剑再刺。奈何王保保重伤至斯,抓着剑身的手就是没有放松一点,长剑纹丝不动。他怒喝一声,在剑上加持了十成内力。
闻得“噗嗤”一声,王保保掌心的剑有了那么一丝松动,正一点一点的划过掌心。他双手抓剑,那剑本就锋利,大片鲜血染红剑身,此刻他更是觉得掌心剧痛,隐隐传来的“咯咯”声像是剑身与白骨摩擦而成。他咬了咬牙,拼着废掉双手也牢牢擎住长剑。
沙赤纳大呼一声“大哥”,急忙踉跄的扑上去和王保保一样抓住剑身。长剑依旧在往外拔,他抿唇怒喝一声后,拼尽全力将剑身折断。断成两截的长剑一半刺在王保保和汝阳王体内,一半被沙赤纳擎住。
冷眼扫过外圈震惊得不敢动作的王府亲卫,沙赤纳连声喝道:“愣着干什么!都瞎了吗!王爷养你们是干什么的!还不快来保护王爷!”
后知后觉的王府亲卫再不敢耽搁,急忙闯进大厅,一部分护着汝阳王,一部分围住正在与鹿杖客打斗的杨逍和手持断剑的范遥。在沙赤纳大喝之前,他们是呆愣的,如此场面谁人见过?一个个都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且杨逍、范遥是受了伤的人,受了伤还有这般武功,他们除了呆愣着,哪里还想得到自己应该冲上去保护汝阳王。
杨逍这般重伤到底还是打不过鹿杖客的,被鹿杖客连拍两掌后,像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摔在地上。第三掌近在眼前,杨逍已经闭上了双眸。
倘若命中注定葬身于此,他也无怨无悔,只是……杨逍惟一挂心的便是平河镇翘首以待的纪晓芙和他们年仅七岁的女儿杨不悔。还有便是范遥了,今次是他做的惟一一次对不起范遥的事……他成就了大义,用性命、用小义。杨逍才是最苦的那个人啊!
“杨大哥!”范遥大喝,可他被王府亲兵围着,根本来不及过去啊!
同时大喝的,还有一声“杨先生”。不知道沙赤纳哪来的力气,松了断剑径直扑到杨逍身前,鹿杖客用了全力的一掌尽数落在他背上。他跌在杨逍身上,口鼻里都是血。
他张着嘴,喉咙口“咕噜噜”几下,混着大口的血话不成章:“杨,杨……先生,对不,起……我……王爷救我……我……报,答……”他咳了好久好久,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先生……早,知道,了,吧……”他嘴角扯出一抹好难看的笑,“求你……王,王,爷……我的名,字……不……沙赤,纳……我,叫……赫,尔,木,鲁……”一口气耗尽,他倒在杨逍身上再没有了气息。
杨逍抿了抿唇,小心地翻过赫尔木鲁,让他背靠木柱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他用惟一一条能动的左臂撑着木柱缓缓站起身,迈着踉跄的步子一步步走向范遥。没有人敢拦他,他那样厉害,即便重伤至斯,所有人都知道,谁敢拦他就是谁的死期。
第一百七十一章:细数伤痕
“杨大哥。”范遥仔细扶住杨逍。
杨逍看了眼被长剑串成一串的王保保和汝阳王,双眸微阖,身上重量几乎都靠在了范遥身上,极轻的声音在这无比安静地大厅里却是那样的响亮:“走吧。”
范遥没说什么,应了一声便要扶着他离开,转身之际,汝阳王却突然喊道:“等等。”看到两人停下脚步,他问,“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