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杨不悔嘟囔着小嘴,扭动着小身子要挣开杨逍的怀抱,杨逍才刚刚把她放下呢,她便极快的扑到纪晓芙身上,蹭着她的衣裙撒娇道:“娘亲抱,不悔要娘亲,不悔不要爹爹了,爹爹欺负不悔……哼……”
“好,娘亲抱。”纪晓芙满脸宠溺的抱起杨不悔,连声哄她。
“左使,夫人。”曹景姗姗来迟,他面上多是惊恐,索性方才杨不悔跑走是为来寻杨逍和纪晓芙,见到杨不悔的身影,他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缓下紧张得憋成了铁青的脸色。
杨不悔的此番出现倒是将曹景与沙赤纳的见面提前了不少,这两个人一真一假,若是让曹景知道沙赤纳的身份,他定是不悔放过沙赤纳的,若是反过来教沙赤纳知道了曹景的身世,他又何尝会放过他?当年的曹家灭门一案,汝阳王估计是毫无保留地将曹家家底告诉了沙赤纳,曹景的名字,他当是十分熟悉的。“曹景”这两个字是不能出现了。
“倒是杨某急于义军军事,忽略了。”杨逍不露声色地指着沙赤纳朝众人介绍道,“这是赫吉儿的徒弟沙赤纳。这两位都是明教的四大护教法王,这位是白眉鹰王殷天正,这位是青翼蝠王韦一笑。”他笑望着那攀着纪晓芙脖子,正玩弄着她鬓发的杨不悔道:“她是我与晓芙的女儿,杨不悔。”他望了曹景一眼,目光相对下,他朝沙赤纳道,“这位是明教天门门下弟子阿景。”
曹景愣了愣,又瞧杨逍眼色,遂知其间有事便于沙赤纳颔首抱拳,算是互相识得了。
杨逍从纪晓芙手里接过杨不悔,细声细语地与她说道:“乖女儿,爹爹和两个伯伯有要事相商,不悔和阿景哥哥去玩好不好?爹爹和娘亲商议完这里的事情就去找不悔。”他刮了下杨不悔的鼻尖,将她交到曹景手上,“阿景,带沙赤纳去客房,一会儿带不悔到街上去买点她喜欢的零嘴玩具。”他的重音咬在了“阿景”两个字上。
待沙赤纳随曹景离开,杨逍也不再淮业战事,却见他面色严肃,冰冷的声音铺满大堂;“他是沙赤纳也可以说他不是沙赤纳。”
殷天正、韦一笑两人面带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又闻杨逍接着说道:“赫吉儿是沙赤纳杀的,沙赤纳就是汝阳王义子,他的身世背景其实是曹景的身世,曹家灭门是汝阳王一手策划,只为沙赤纳能顺利取得苗疆蛊术。”他长话短说,三言两语便道清因果。
“原来是他!”韦一笑惊道,“原来汝阳王把那个义子弄去了苗疆,怪不得十六年前没有一点消息。不过杨逍,你把他带来平河不是暴露我们了吗?平河守军最多只有千余人。”
杨逍道:“他不会,汝阳王想方设法把沙赤纳安排在我身边不是为了让他找到我们藏身之地,一个平河镇暴露,我们还有无数个平河镇,这样的消息没有一点意义。即便沙赤纳把平河之事告诉汝阳王,汝阳王也不敢打草惊蛇,凭他身边的西域番僧和玄冥二老根本不足以对付我们,何况范兄弟还在汝阳王身边。”
杨逍顿了片刻,如鹰的目光扫了一圈,终是落在了躲躲闪闪左右避开的韦一笑身上,他面上的笑意间带了几分狡黠:“蝠王轻功至上、动作敏捷如蝠,不如就替杨某去盯着沙赤纳。去告诉明教的兄弟,说话做事小心点,莫让人听了墙角。”
韦一笑轻哼一声,拂了拂衣袖道:“就知道你叫我没好事,我堂堂明教法王,竟然让我去干盯梢的事。”话到此处,杨逍冰冷的目光袭来,他急忙改口道,“好好,我马上去。杨逍杨左使,把你的眼神收一收,它杀不了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汝阳王的战略
见韦一笑盯沙赤纳去了,殷天正又将话题引回了淮业的战事:“左使方才说的‘一线天’就是汝阳王守军所在之地。左使请看。”他指着沙盘上标注出的一线天接着说道,“左使知道‘一线天’,那里的地势左使想必比我清楚,要想在二十万守军下通过一线天,几乎没有一点儿可能。”
杨逍点了点头道:“汝阳王不会固守一线天。淮业现在应该已经被汝阳王的二十万大军团团围住了,为的就是把淮业义军逼进一线天,而一线天的守军才是宏川大军。一线天两边悬崖近乎垂直、道路狭窄,一旦义军进入一线天,逃不过全军覆灭。”
听闻杨逍这番推测,殷天正面露震惊之色,急忙说道:“左使所料不错,前两日确有淮业战报送来,正是左使所言。”他往一旁的小案上翻找了片刻,将一张破败不堪且又沾了几分血色的战报递到杨逍手里,“淮业军中有人主张强闯一线天、抢占宏川防线,朱老四用副帅的身份压下了,但是……再过不了多久,只怕淮业军心不稳。”
杨逍紧捏着手中战报,蹙眉问道:“孙易有什么表示?一线天,他闯还是不闯?”
殷天正摇了摇头,叹道:“战报里没有明说,问送报的人也说不清楚。如果军心不稳,恐怕孙易只能做出强闯一线天的决定。”
杨逍又问:“汝阳王此行身边带了什么人?”
只见殷天正面露愁色,从小案上大堆的张纸里翻出一张手掌大小的纸条交给杨逍道:“上面说汝阳王只带了西域的四大番僧和苦头陀,信上没有署名,我估算着是范右使送来的。虽然范右使改变了字迹,可我们同在明教多年,他用笔的习惯我们都清楚。”
看着白纸上与众不同的几个字,杨逍眼前似是浮现除了那张熟悉的面控,可是,凉风吹过,他只觉身边阴森森的,再去看他时,当年风华绝代的样貌已经变得让他难再认识。杨逍愣了愣,想抬手去抓他,可抓在手中的,只有那张小小的信纸,范遥的身影早如白雾散去,眼前之人却是白眉鹰王殷天正。
“他也去了……”杨逍叹道。
“是。”殷天正答。
杨逍阖了阖眸子,敛去眸间的伤情,沉声说道:“明日我去一趟淮业,有范兄弟在,我们也好知道元军的动作。”
殷天正亦道:“不错,杨左使去了,淮业军心可稳。只是……”他顿了顿,抿嘴道,“只是淮业被困,前有狼后有虎,是极险之地,若是让汝阳王知晓左使只身前往,恐怕他会不顾元军生死,合全军之力直接攻打淮业。”
他所言不错。汝阳王和杨逍积怨已深,既有机会杀了杨逍,他又怎会错过?围困淮业,将淮业军逼入一线天,是为了不费一兵一卒取回元庭失地。其实正如殷天正所说,汝阳王直接攻打淮业也并非不可,只是那确是下下之策。等到城破之时,五十万人怕是只剩半数以下。宏川、岭子口、风渠三道防线不能失,否则元人便要退回蒙古。
元朝各地能调动的兵马皆已调动平叛,可那是平叛而去的兵马只有去的,却不见班师。现在汝阳王所带的二十万大军竟已是举国能调之兵,而那三道防线的兵马是决计不能调开的,一旦调走,大都便离破城之日不远。
杨逍捏着掌心的纸团细细摩挲,思忖了好一会儿才道:“明教总坛有乱,杨逍前往镇压,此去淮业的,是雷门门主塞克里与雷门弟子。”他面露笑意,万事似总在他掌控之下。
“我跟你一起去。”一直未曾出声的纪晓芙急忙说道。
既然殷天正都说淮业之行危险,那她定不能让杨逍一人去冒险,他们之间早已是一体的。再者,从前为她去冒险、替她受伤的人都是他,杨逍永远都在凭一己之力护明教、护她,这一次,便让她和杨逍一同去护明教。若说以前她不识明教,将明教视为魔教,但眼下她早已嫁于杨逍,她是杨逍的人,更是明教的人。
杨逍浅浅一笑,执起她的手,一如往常地道了一个“好”字。他总是能护住纪晓芙的,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纪晓芙身处危险。
“不悔。”杨逍从曹景手上接过杨不悔,抱着她坐在膝上,他倒是宠溺杨不悔,待她坐稳了,拿着小碗小勺一口一口的喂她,“乖女儿,爹爹和娘亲要离开一段时间……爹爹是明教的光明左使……”
杨逍话未说完,杨不悔已经攀着他的手臂从他膝上爬了下来,她又接了他手里的饭碗,乖乖地坐在旁边的空位上吃着,她胡乱扒了几口,抬起头,一双晶莹的眼眸子盯着杨逍道:“不悔知道,不悔乖乖地等爹爹娘亲回来。”她很懂事,懂事的笑了笑,放下勺子拉着曹景的衣袖说道,“爹爹放心,阿景哥哥会陪不悔的。”
纪晓芙揉了揉杨不悔的脑袋,蹙眉叹道:“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娘亲和爹爹就一直陪着不悔,以后啊,就不会这么奔波了。”言语间有几分自责,却也有几分无奈。
杨不悔使劲的点了点头,道:“爹爹是光明左使,不悔也是明教的人。”
杨逍浅笑一声,夹了块肉放到杨不悔碗里,他望了眼杨不悔旁边的曹景,不露声色地道:“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沙赤纳的事以后我会告诉你,他的确和曹家灭门有关,这也是我为什么告诉他你叫‘阿景’的原因。沙赤纳只是顶替了你曹家之子的身份。”
曹景拱手道:“曹……”“曹”字出口,他觉不对,便急忙改口道,“阿景明白,左使依计行事便是,阿景可以等。”他沉沉地叹了口气,阖眸道,“十六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天,还请左使放心。”
杨逍拍了拍曹景的肩膀,就淮业之行嘱咐道:“我和晓芙明天就走,对外说的是明教总坛有乱,但我二人去的其实是淮业军中。这件事谁都可以知道,但是,沙赤纳不可以。他是汝阳王派在我身边的耳目,你可以盯他,但不能打草惊蛇。”
“是,阿景知道了。”曹景拱手答应。
第一百二十五章:淮业城
淮业是一座很大的城,城楼又高又结实,然而在这般战乱之下,淮业城门紧闭,惟有数以千计的兵士手持长矛长剑,在城头上来回的巡视。城门的最高处便是淮业的瞭望台,一面城门有两座,一共有八座。瞭望台上的人背负令旗,令旗分红白,是向城里的守军报信用的。令旗有一套专门的旗语,也免去了瞭望台上的人扯着嗓子跟下面的人通报。
自高耸的瞭望台望去,四下里空空荡荡,除了漫天的白云和遍地疾风,瞧不见一个人影。可是却没有人敢出城。
便在瞭望台上目光所不能及之处,一层又一层的元军将整个淮业团团包围,他们不攻城,就是围着。若是淮业城里有人出来,他们便杀了那人;若是有人要进淮业,便是放进去也无妨。汝阳王要的就是淮业军中人心浮动。淮业被这么围着,里面的粮食清水总归有限,淮业军入一线天的日子也将提前,这对于元军而言,是实打实的好事。
西面的官道上,杨逍、纪晓芙、塞克里三人跨着骏马,小步而来。迎面拂过的疾风吹得缕缕垂落耳边的鬓发轻轻挠着脖颈,耳旁传来阵阵麻痒。
杨逍捋过鬓发,勒马停在官道正中,他微阖着眸子遥望着那仅是一点的淮业城面色如常,只是在平淡之下,眉宇间隐隐飘着一股愁虑。淮业近在眼前,然近在眼前的淮业实在太过安静。杨逍轻轻抚摸着骏马棕黑色的鬓发,似叹非叹地吐出一口浊气,催马前行。
他涉猎极广,兵书战法亦不曾落下,光明顶藏书上万,杨逍闲来无事便去藏书阁翻翻经典,明教的事他处理得极快,空闲的时间总是很多的。若真要与汝阳王一战,淮业之事尚说不定谁输谁赢,即便眼下的局势于淮业大军不利,于杨逍而言也无甚大事。
正如眼前的情景,他自然知道汝阳王围而不攻,甚至放人入城是为如何,但是,要助淮业义军摆脱如此困境,杨逍必须入城。纸上谈兵岂会有用?只要入城,一切行动便可量体裁衣,或许不仅能令淮业军无事,更是打汝阳王一个措手不及。
城门下,塞克里持缰勒马,只听得马儿长长的嘶鸣声充斥在空旷的大地上,似空中徘徊的鹰鸟久久不散。
城楼上的士兵闻得异动,纷纷举枪相对,有一人扯着干涩的嗓子冲着塞克里大声嘶号道:“下面什么人!速速离去,否则我们要放箭了!”他话音刚落,城楼上传来“唰唰”几声,一排弓箭手挽弓搭箭,直对塞克里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