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带着纪晓芙连踩几点,稳稳当当的落在花海当中,他甫放开揽着纪晓芙的手,她便撒开了脚丫子往花丛里扑。他暗道定是那灭绝师太禁锢了她太久,几乎要磨灭了她这纯真的天性。所幸教纪晓芙遇上了他。

纪晓芙跑得累了便就地躺在花丛中,望着飞舞在半空的各色彩蝶笑得开怀。她时不时伸出手,逗弄着从指尖掠过的彩蝶,却惊得彩蝶振翅又飞高了几分。

“晓芙。”杨逍躺在她身边,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日后我一定亲自去纪家提亲,让你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人。”这事他已经想了很久了,眼下纪晓芙与殷梨亭的婚约已解,他自是要让纪晓芙无后顾之忧。

纪晓芙面色微改,惊道:“你别去。”她抿了抿嘴,回头望向杨逍,“无论如何我爹都是不会同意的,幼年时爹爹便告诫我不可与明教粘上关系……”

杨逍却淡淡一笑,撑着脑袋侧身面向纪晓芙,十分肯定的道:“会有办法的,你和殷六侠的婚约都解决了,家事总是方便点的。”

“你别乱来。”纪晓芙急道,“我爹平生最不喜威胁。”她下意识以为杨逍要使武力威胁纪英答应他二人的婚事,便急忙拉扯住杨逍,将他此念彻底打消。

杨逍乖乖的点了点头,答道:“好,我答应你,不乱来。”

住在蝴蝶谷的日子还真如隐居一般,无忧无虑,不用管他们在江湖上是身份,也不用管将来会如何,安安稳稳的过着当下对杨逍、纪晓芙而言便是最好。

自杨逍伤好之后,胡青牛便往谷里更深处搬了,除了每日来竹屋打扫的明教弟子,就再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了。纪晓芙比谁都希望她和杨逍永远都能这么生活下去,可她也比谁都明白,这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老话说得好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便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就连苍天也不希望他们在一块儿,偏是要落下劫难,将两人渡得遍体鳞伤。

距离杨逍、纪晓芙来到蝴蝶谷已经一个多月了,纪晓芙的肚子被杨逍养得大了一圈,三四个月的身子倒十分明显。杨逍怕她累到,凡事皆亲力亲为,像个小厮一样在她身边忙前忙后,他却乐在其中。

“杨左使。”一明教弟子叩了叩屋门,沉声唤道,“萍川,塞克里门主来信。”

正在给纪晓芙端着糕点盘子的杨逍眉头微动,踌躇着如何跟纪晓芙说起时,她十分善解人意的摆了摆手,道:“你快去看看吧,塞克里亲自传信一定是出了大事,千万别因为我耽搁了明教的事。”

杨逍皱紧了眉头,压下杂乱的心绪把糕点递到纪晓芙面前:“我很快回来。”说罢,便急急忙忙地推门去寻那明教弟子了。

明教弟子见杨逍出来,忙半跪在他面前,将刚从信鸽脚下取下来的密信递给他。杨逍回头瞧了眼紧闭的屋门,还是握紧了手上的竹筒,带明教弟子去了隔壁房间。

杨逍端坐桌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紧张之气。好不容易拆开密信,却见密信上只有七个潦草的大字汝阳王兵犯汉阳,落款是雷门门主的印信。杨逍拽紧了手,连同这张不过掌心长短的密信紧紧拽成了一团。他正要开口同明教弟子安排些什么,却闻竹屋外肆虐过一阵劲风,继而又传来声低低的惊呼。

他脸色骤变,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扔下手中纸团、撇下一脸茫然的明教弟子,身影一闪,便只余下木门“吱吱呀呀”的摇曳之声,白衣身影早已不在屋中。

“蝠王,还请现身。”杨逍负手立在谷中,夹杂着内力的声音几乎传遍蝴蝶谷的每个角落,低沉至极的嗓音已道出他此刻心中的恼火。

“哈哈哈……”韦一笑大笑数声,提着纪晓芙慢慢悠悠地踩在树梢之上,“我就说杨左使不会这么容易死,今日一见,我韦一笑果然没有说错。”他侧头瞧了眼纪晓芙,又道,“传闻杨左使强掳了峨眉弟子,没想到……”他“啧啧”两声,“没想到还有了身孕,看来传言非虚啊。”

第五十九章:兵犯汉阳

杨逍英眉一横,却又不得不咬起牙,强做恭敬样道:“蝠王若是为杨逍而来,杨某自当奉陪。”若非纪晓芙在韦一笑手上,他哪里会同韦一笑闲话这么多。

韦一笑抖了抖青黑的袍子,厉声道:“阳教主失踪,明教以光明左使为尊,杨左使把持明教多年,是想自己当这个教主吗?”

“蝠王弃明教而去,何必再插手明教内务?”杨逍冷言反问。

韦一笑亦恼怒道:“一日入教,终生护教。要不是杨左使你在光明顶一人独大,我们,还有五散人、五行旗怎会离开光明顶?”他言辞犀利地问道,“杨逍,我问你,明教教主你推还是不推?”

杨逍轻叹一声,半垂的眸子瞧不出神色。许是曾答过塞克里一次,又许是他年少轻狂,不愿同韦一笑多言。他忽而抬眸,一甩袖,双手背在身后,掩在宽大衣袍下的掌心早早藏着一片树叶,指尖正分毫不差的对上了韦一笑擒住纪晓芙的左手。

韦一笑见他不答,道他是真心要当这个明教教主,遂心生怒火,将纪晓芙抓到胸前:“杨左使果然风流。”

杨逍双目一紧,衣袍下“噗”的一声,那枚落叶在内力的加持下乘风破浪,顷刻间在韦一笑腕上留下了一道一寸左右的血口子。韦一笑惊呼尚未出口,便觉眼前白光一闪,擒在手上的人早到了杨逍怀里。

“进屋等我。”杨逍把纪晓芙往身后一推,在她耳边低声嘱咐道。

纪晓芙看得分明,韦一笑并非杨逍对手,然韦一笑轻功非常,她若留下再教韦一笑擒去他便有了对付杨逍的筹码。她如何敢再连累杨逍,同他道了句“小心”,头也不回的往竹屋跑去。只闻得“嘭”木门合上之声,杨逍这才将目光重新移回韦一笑。

不等韦一笑开口,杨逍负手疾踩几步,踏着“踏月寻香”飞立在韦一笑对面的树梢,他仍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高昂着头泰然自若的道:“蝠王是要和杨某比轻功还是比内力,你选。”

韦一笑此番前来是为确认杨逍之死的传言,眼下既见到了杨逍还有幸瞧见了在江湖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纪晓芙,他自是不愿和杨逍真正打斗起来的。毕竟他从前便打不过杨逍,眼下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快罢了,他二人皆为明教教徒,怎能违反教规互相残杀?他轻哼一声,气冲冲的踩着树梢远去。

杨逍转身回到竹屋时,站在竹屋前的他却呆愣住了,双脚是一步也迈不开了。方才一心落在韦一笑身上,他竟忘了竹屋的桌上还扔着那张写着“汝阳王兵犯汉阳”的密信。

纪晓芙跑得急,见杨逍屋子的门打开便径直跑了进去。坐在圆桌前大口饮尽一盏茶,目光就被揉成一团的密信吸引,她“咦”了一声,只当那是杨逍书写东西时誊错而成,抱着瞧他文墨的心态便小心翼翼的展开了。

初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遂又仔细看了一遍,她识得那字体,是雷门门主塞克里写的。再回忆起她和杨逍刚下峨眉山,在明教分坛时杨逍吩咐明教弟子的话,另有几天前塞克里赴约一事,她料定白纸上所写并无虚假。收起纸条,匆匆推门而出,大门甫一打开,抬头便对上了杨逍稍有惊慌的眼神。

“汉阳出什么事了?我爹还好吗?”纪晓芙强装镇定的问道。

杨逍快走几步走到纪晓芙身边,皱着眉头从她手里取过那张密信,抿唇道:“没事,有塞克里在,出了事他会安排的。”

纪晓芙摇了摇头,无比冷静的分析道:“你不用骗我,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汝阳王亲自领兵,汉阳一定出了大事。你接到塞克里的密信就把它揉成一团,说明你早就已经猜测到了汉阳发生的事。”她双眸擎泪,走近杨逍一步,“我爹在汉阳,我求求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汝阳王为什么要出兵?”

杨逍苦笑一声,他瞒纪晓芙是因为她怀着身孕,情绪不宜有太大的波动,然他到底还是小瞧了纪晓芙,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十分天真的纪晓芙了。

“我与你说了你别激动,身子重要。”杨逍小心地嘱咐纪晓芙,扶她回了房中,两人坐定,他这才展开密信平整的摊在纪晓芙面前,“四个月前,你我在汝阳王府夺了倚天剑,近日我得到消息,汝阳王正满天下的找你。”

说到此处,杨逍轻叹了叹,望着纪晓芙澄澈的双眼谨慎的提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大约是汝阳王查到了你的姓名家世,和皇帝要了攻打汉阳城的旨意。纪前辈在汉阳经营多年,城中大半都是抗元义士,只怕汝阳王一是为报夺剑之仇,二是为元庭除去对手。”

见纪晓芙面色逐渐苍白,杨逍忙又说道:“你在峨眉多年,想来是不知道纪前辈有心抗元。你且放心,汉阳城大半都是纪家产业,再加上各路抗元义士,就算汝阳王可以破城,元兵也会死伤惨重,而且,我明教义军就在汉阳附近的萍川。”

纪晓芙越听心越慌,一双玉手不由自主地拽紧了落在膝上的衣摆,她翕动着红唇,努力纠结了好些时候,抬起一对泛红的眸子投向杨逍,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要去汉阳。”

“元兵已经把汉阳城围起来了,你又怀着孩子,你怎么去!”杨逍双眉一横,十分坚决的把纪晓芙按在圆凳上,“你就在蝴蝶谷好好养身子,你要是不放心纪家,我去。萍川尚有几千兵马,解汉阳之围应该足够了。”

纪晓芙低呼一声,急忙反手握住杨逍,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红着眼睛哽咽道:“你去了我爹是宁愿落在元兵手上也不会愿意让你救的,我了解我爹,自我出生起他便记恨明教、记恨你。”她深深叹了口气,道,“杨逍,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

第六十章:启程汉阳

杨逍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中却暗藏了几分宠溺,他半眯着笑眼将纪晓芙稍有冰凉的小手裹在掌心,只轻声应了一字好。

纪晓芙半倚半坐的盯着圆桌中央的那张纸条,尽管她如今表现得无比冷静,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看到纸条上的七个大字时,她便已经失了方寸。

自幼年拜入峨眉,纪晓芙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纪英了。峨眉弟子若非灭绝指派任务是不能随意下山的,她曾是一众弟子里最小的那个,灭绝一直将她带在身边。虽然严苛了些,但也能解了她思乡之情。

她还记得小时候纪英把她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玩骑马游戏,还记得纪英亲手给她打造了一条短鞭让她挥舞着玩,时隔多年,再得到父亲的消息时,她整颗心都高高的悬在了嗓子口。

她正心思紊乱,耳畔一阵玉碎般好听的声音将她的神识扯了回来:“你别太担心了,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我们明日辰时启程,我估计能在戌时左右到汉阳。”他顿了顿,添道,“趁着夜色,我带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