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外六人见势急忙将长兵器对准纪晓芙,只消她一出此圈,便有六只夺命兵戈在圈外候着饮她鲜血。纪晓芙跃在空中时方才看清局势,只怪她一时情急,如今竟是进退不得。她惊呼一声,差一点就要落回内圈。可这内圈之中,那三人的兵械早已等在她的脚下,丝毫不给她借力之处。

杨逍轻笑一声,后退一步立在纪晓芙原先所在之地,脚下横扫一片,连天烟尘迷了那十二人的双眸。他嘴角微勾,一面接住大惊失色的纪晓芙,一面对着泥地打出一掌。

耳畔只闻“簌簌”风声不停,那十二人受不住杨逍的内力,连退出十几步才扶着胸口堪堪站住。风声渐停,十二人面如死灰,大口的鲜血自口鼻中喷涌而出。有几个内力稍低的已经直挺挺倒在地上,不见进气了。还余下七人,三人重伤呕血,四人接兵器之力勉强还能站在杨逍面前。

乌鲁宓见之大骇,张得老大的嘴巴忘了合上。那十二人是草原上也算是所向睥睨,不曾遇到到对手,可如今却教杨逍三言两语道破阵法的紧要之处,又被他们如同剁菜一般轻轻松松扔到了一边。

他咽了咽口水,一双向来只有胜利者姿态的眸中终于浮现了几分怯意。然高傲的身份不允许他退缩,身为主帅的乌鲁宓强压下心底的惶恐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鞭子足有一人长短,却与寻常鞭子大有差别。比手指还细上那么几分的鞭身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极好看的半圆,裹挟着凛冽的风声往杨逍身上招呼。

杨逍“哟”了一声,背着手游刃有余的避开他含了全力的鞭子。转身间,两根手指已经轻松夹上长鞭,他擎着一抹笑意回过头轻扯了一下鞭子。

乌鲁宓低呼“不好”,顺势跟上杨逍力道。他脚底轻踩几下,手腕翻转,鞭子贴着他掌心往杨逍身上绕去。杨逍面不改色,松了夹住长鞭的双指在其鞭身上轻轻一弹,那长鞭不分敌我,顷刻间便飞向乌鲁宓。

乌鲁宓哪会令长鞭击到自己,手腕一抖,带动鞭稍攻向杨逍下盘。杨逍不使双手,仅抬脚抵住长鞭之力,等乌鲁宓再欲挥鞭时,他夹杂着内力的一脚重重提到鞭上。乌鲁宓握着长鞭的手忽觉一阵钝痛,差点抛下手中兵械。

正打斗间,不远处一个被烟灰、血迹蒙了一脸的蒙古人冲到乌鲁宓面前,跪在地上,断断续续的向他回禀道:“禀大将军,那苏木竟然大开城门,领其残部直冲我元军大帐,我等……我等疲于救火,被叛军斩杀过半。”

第二十五章:大都行

乌鲁宓心底本就慌乱,如今闻这小兵所言,心中更是没了底,他抖了抖鞭子,不再与杨逍恋战,朝身后大帐喊道:“郭锦,你给老子出来!”见大帐撩起一角,那抹暗黑的身影缓缓挪出大帐,他继续恼道,“你不是说苏木叛军被我们围困了月余,已经是笼中之兽了吗?你到底是在帮我们还是在帮明教!”

郭锦穿着一件黑斗篷,低垂着脑袋走到乌鲁宓面前:“大将军,郭锦早已离开明教,怎还会助明教?郭锦以为,西南两面的大火因是苏木差人所放,欲与我们争个鱼死网破。”

杨逍负手而立,静静的听这名为“郭锦”的人同乌鲁宓分析局势,待得他一语说完,杨逍运起掌风,一招重重地拍在他背后:“郭锦,明教风门门下来仪堂香主,身为香主知法犯法,将我明教机密泄于元人,我,岂能饶你?”他这一掌收敛了几分力道,重伤郭锦却还不至于受了他的性命。

郭锦突受重伤,又惊闻有人一语道破他身份,捂着钝痛不已的胸口踉跄着转过身。见到杨逍的那一刹,他只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一把狠狠拽住,连呼吸都困难到极致了。他心绪纷乱,一口淤血猛喷出口。

郭锦弯着腰,吐尽了口中淤血,对着杨逍双膝无力地砸在地上,他紧闭双眼,一副泰然就死的模样:“属下,知罪。”杨逍武功高强,莫说他受了伤,就是他没受伤也绝不可能在杨逍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闻郭锦道出一句“属下”,乌鲁宓是更加惊讶了。他已经见识了杨逍的武功,亦知杨逍是为取他性命而来,可如今他恐是打不过也逃不掉了。他百战百胜的传说终是要在今日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了。

“你是明教的人。”他半问半肯定的道。

杨逍勾唇一笑,玉碎般的声音悠悠荡荡的传到乌鲁宓耳中:“在下,明教杨逍。”他话音未落,指尖已弹出一颗石子儿。

石子儿裹挟着浑厚的内力,未等乌鲁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石子儿就穿过他的喉咙,自脖颈后飞出数十步,“铮”一声钉入了乌鲁宓大帐之中。乌鲁宓等着了双眼,张开嘴想留下点什么,可他只觉喉头剧痛不已,话音未出,大堆鲜血便涌了上来。他喉间“咕噜噜”几声,整个人硬邦邦的倒在了地上。

郭锦见他所靠的大树已倒,只得连连向杨逍叩头请罪:“杨左使,属下知错了,求左使饶属下一命,属下一定为明教鞠躬尽瘁,死……”他还欲道“死而后已”,可杨逍压根就没给他这个机会,一掌抚过他胸口,将他送上归程。

见不远处苏木与乌鲁宓的大军打得难舍难分,杨逍运起掌风,把乌鲁宓的尸身凌空扔到了蒙古人面前。也不知人群中谁大喊了一声“大将军薨了”,随后蒙古人阵法大乱,三三两两丢盔弃甲,逃窜而去。

苏木和徐怀因来寻杨逍之时已不见他踪影了。乌鲁宓的尸身甫一丢到蒙古人面前后,他便携着纪晓芙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此地。

又行了十数日,纪晓芙终于察觉到路程不对,愤愤地拦下杨逍,恼道:“你站住,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杨逍遥望着不远处的小镇,眉宇间添了几分宠溺与心疼:“我们去大都。”他知纪晓芙还要再问,就索性一道说了出来,“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倚天剑在蒙古人手里吗?你还是不了解你师父,没有倚天剑你如何跟你师父解释?她不会信你的。”

“你……”纪晓芙愣了愣,她还记得之前杨逍问过她倚天剑对她是否很重要,原来那个时候杨逍就已经存了替她找回倚天剑的想法。

“走吧,从这里到大都还要走半个月。”杨逍浅浅一笑,信步直行,他也不必回头,他知纪晓芙定会跟上。

比起沿途的州县,大都着实富丽堂皇。毕竟是帝王脚下,还不至于如其他地方一般饿殍遍野。大都多元人,汉人不是被抓去做了苦力就是被屠杀殆尽,有机会逃出去的都远远的离开了大都,惟有那些不知死生为何物的元人仍在大都享受着最后的荣华富贵。

杨逍和纪晓芙到大都的时候已近酉时,避开大街小巷上来回巡逻的元人,杨逍带着纪晓芙专拣僻静的地方走。汉人与元人确实好认,尤其纪晓芙这出水芙蓉的容颜,若是遇上几个不识趣的元人,只怕会引起不必要麻烦,到时候取倚天剑也委实麻烦。

在小路中穿行了一会儿,杨逍和纪晓芙来到好似是后门的地方,只见他抬手轻叩四下门环,推动门旁三个不起眼的小暗格中的一个。

木门里流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不一会儿一个续了络腮胡子的西域人拉开了木门,见到杨逍之时,他惊了惊又极快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恭敬地垂首相迎:“属下参见杨左使,左使请。”

这是一家做布匹买卖的铺子,也是明教安插在大都的密使之一。只因大都人多眼杂,故在店铺的后门处按上了机关。

那西域人关上后门,这才急忙跪倒在杨逍面前:“属下有错,请杨左使治罪。”他连叩了好几个头,直到杨逍将他拦住他才擎着泪水道,“两个月前,从大都到荧阳的密使一个接一个失踪,属下偷偷查了,是有人泄密才让蒙古人抓了我们的人。属下想把消息传到荧阳,可大都戒严,属下又直属杨左使,明知出事却没办法通知苏堂主。”

“他们还活着?”杨逍托扶起西域人,沉声问道。

他朝杨逍一揖,答道:“属下只知蒙古人把他们送到了汝阳王手里,可事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属下也不知他们是否还活着。”他顿了顿,又添道,“蒙古人没有贴出斩首告示,也没有把我明教兄弟在他们手里的事闹得满城皆知。”

杨逍双眉微紧,继而问道:“他们抓了多少人?”

第二十六章:夜闯汝阳王府

他也跟着拧紧了双眉,暗暗思量了半刻才道:“大都到荧阳十几个分坛,如果只算我明教密使,属下估计得有二十多人。汝阳王手段毒辣,只怕会严刑逼供。”

杨逍应了声,挥手让那人退下。他坐在桌前,一手轻轻玩弄着掌心的茶杯,一手搭在膝上已经紧握成拳。自从阳顶天失踪,杨逍就花了好几年在各地建立分坛、发展密使,明教虽四分五裂,但因着杨逍的苦苦支撑,还不至于毁于一旦。

大都、荧阳一带的分坛密使早成气候,若不是明教叛徒出卖,他们又何至于落到汝阳王手上,生死不明?

纪晓芙握住他有些发凉的手,低声宽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我们此行或能救出他们也未可知啊。”

杨逍翻转手腕,拍了拍纪晓芙的手背,道:“今晚我去趟汝阳王府,你放心,我只是去查查他们是不是还活着。”若人还活着,杨逍定会不惜代价相救,若人死了,他杨逍与蒙古人的梁子便结得更深了。

“我和你一起去。”纪晓芙连忙接道。

杨逍摇了摇头,笑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他思量了片刻,问道,“你,这是不放心我?要跟我一起去?”

纪晓芙怒视他一眼,别过身径直往自己房里走去。瞧着她赌气的背影,杨逍差点就笑出了声。他杨逍在万军丛中都来去自如,一个汝阳王府而已,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也就只有纪晓芙才会傻傻地替他忧心。

近子时,杨逍连夜行衣都没换,一身白衣绝尘而去。他一手“踏月寻香”使得高深,隐约的月光下,那抹白色的身影在屋顶青瓦上几个起落便已经掠出老长一段距离。

汝阳王府占地极大,几乎可比一个小皇宫。杨逍负手立在不远处的一处屋顶上,仔细打量着汝阳王府里的人事。来来回回的巡逻队几乎没有错开的时间,每个人精神抖擞的睁大双眼盯着王府里任何可能出现的动静。更有上千人几乎一步一岗的守在每一间房舍前,到好像是那劳什子的汝阳王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拖了这么多人过来壮胆。

杨逍轻笑一声,飞身掠入汝阳王府。他速度很快,踏入汝阳王府的同时,指尖接连打出“弹指神通”,那些凡是在房前守门的蒙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定得一动也不能动。杨逍避开巡逻的蒙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汝阳王府里。

那西域人在白日里就把汝阳王府的地图画给了杨逍看,哪处有几条小路,哪处有暗哨都描画得一清二楚,他还特意给杨逍标注了地牢和几个可以关人的地方。杨逍记性好,看了一遍就全记住了。

杨逍仗着“弹指神通”,一路在汝阳王府中畅行无阻。他也不在意被定住的人看清的他面容,反正他早和汝阳王打过交道。这王府里就是安排再多的人,他杨逍照样来去自如。

甫一进到地牢,牢里就传来一股极浓厚的霉味和隐约的血腥气。杨逍抬手点住看门的蒙古人,下到牢里时却不见牢中有一人。他皱了皱眉头,转身抓了一个元人,一手掐着他喉咙一手解开他穴道:“汝阳王抓的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