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皱了皱眉，道：“乌鲁宓极爱美色，我若不来恐怕你早已上了他的床。”他替纪晓芙理着鬓边碎发，放轻了声音安慰道，“他找我也总比找你好，他再猖狂也不过今晚，便是让他猖狂一会儿又如何？”

纪晓芙抓着困住他们的铁笼子摇摆了几下，可铁笼子像是生了根一般扎在地上纹丝不动：“可我们今晚怎么出去？乌鲁宓既然落了铁笼子就不会让我们逃出去。”

杨逍勾唇一笑，单手抚上铁笼子，道：“我就说灭绝那死尼姑误人子弟，你若是跟我学，又岂会当这笼中之鸟？”他话音未落，在纪晓芙看来极重的铁笼子就被他轻轻松松的单手拎了起来，顶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杨逍半弓着甚至钻出笼子。

纪晓芙愣愣地随他出了铁笼，直到他轻手轻脚的放下铁笼，她方才灵魂归窍：“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就算，就算师父在你眼里武功不高，可她永远都是我的师父。”

杨逍撇了撇嘴，“嗯”了一声，问道：“晓芙，我，还有你师父谁更重要？”

纪晓芙半低着头，咬唇思量了半天仍是不知如何作答，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敢去想：“倘若有一天师父要我杀你，我定是不愿的，可要是你杀我师父、伤我峨眉弟子，我一定会站在峨眉这一边。”她即是答了，又是没答。

杨逍只觉心底抽了抽，一股钝痛爬上胸膛，他执起纪晓芙的手，同她极认真的说道：“晓芙，如果灭绝让你来杀我，你应只管答应。自遇见你的那天起，我杨逍早已把身家性命托付于你，我的死换你一条命还不够吗？”

第二十三章：依计行事

纪晓芙努力摇了摇头，道：“不，就算我不答应师父也一定不会杀我的。杨逍，你不要这般傻。我，我终究是要嫁入武当的，不值得你这么为我。”

“为了武当和峨眉的声誉，你就甘愿放弃一生的幸福？殷梨亭会为你剖心掏肺还是会为你付出性命？不值得我这么对你，他殷梨亭就值得吗？”杨逍心疼的望着她，柔声唤道，“晓芙，等荧阳之事结束，跟我回光明顶，好吗？”

“不。”纪晓芙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她慌乱的避开杨逍的目光，口不择言，“我不能让峨眉、无党管蒙羞，杨逍……你不要再逼我了。”

“好，我不逼你。”杨逍又一次在纪晓芙面前服了软。

尚在亥时，蒙古人的军营中便隐隐传来几阵骚动。火光的照印下，囚着杨逍、纪晓芙的营帐外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像是得了什么乌鲁宓的命令。再有一会儿，不远处已经有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大意是说攻城一类的话。

这次乌鲁宓倒是下了血本，万人的兵马派出去了八千，只余两千人驻守帅帐。乌鲁宓其人领军征战，百战百胜，正因如此他才这般有恃无恐的派兵攻城。

纪晓芙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问道：“我们还不动手吗？”

杨逍“嗯”了一声，侧眉轻笑：“我与苏木约定子时合围，如今不过亥时。”他挑起一双英眉，细声道，“你就这般着急？”

纪晓芙狠扫了他一眼，别过头不再看他：“你不是说荧阳城人困马乏，他们怎么守得了一个时辰？你明教弟子的命是命，荧阳城那些无辜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她犀利的言辞连连质问，荧阳的烽火狼烟仿佛如画卷一般展现在她眼前。

见纪晓芙恼怒，杨逍急忙闪身站在她身前，望着她的双眸仔细解释道：“我离开时都安排好了，守城的都是我明教兄弟，荧阳百姓只在城下递送滚木礌石，盘蛇山上那支蒙古奇兵不会有火攻的机会了。”他不屑解释，惟在纪晓芙面前她才会认认真真的言明前因后果，将一切的计划剖析在她面前。

纪晓芙愣了愣，对上他投来的目光：“我们去杀了乌鲁宓，荧阳城不就安全了吗？为何一定要拖到你们的约定的时间？”

杨逍抬手掸了掸纪晓芙肩头的薄灰，勾唇浅笑道：“杀乌鲁宓不难，可他身边却有十几名蒙古高手，不是白天你见的那几个，他们只是普通的元兵。乌鲁宓死了，蒙古人肯定不会放你我离开，我一人来去自如，料也无妨，倒是你初入江湖，内力不稳，若你折在他们手上，我杨逍又岂肯独自离去？”

“你是嫌我拖后腿？”纪晓芙拧眉问道，心底“噌”的冒起一阵火。

虽然她峨眉派的武功在杨逍眼里不如何，可她在峨眉派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怎的到杨逍嘴里还比不上混迹江湖、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小子？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杨逍挑了挑眉，急忙撇开自己，见纪晓芙恼火得厉害，他叹了口气，自认倒霉的又解释道，“乌鲁宓身边可能有明教叛徒，此人对我明教事物知之甚密，我必须把他找出来。乌鲁宓一死，他定然不会现身。”

纪晓芙狐疑的看了眼杨逍，见他面容凝重，知其所言非虚，心底没来由的同他一起紧张，可她开口却道：“你们明教乌龙混杂，有叛徒倒也说得过去。”

杨逍双眉一定，叹息道：“自阳顶天阳教主失踪之后，明教四分五裂、各自为政……”他半仰着头好似已望穿营帐，望见了昔日的光明顶，“他们弃教而去，我杨逍却不能让明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纪晓芙从他一番话中挑了重点，皱眉问道：“所以明教有很多人都不听你的？可你不是光明左使吗？”

杨逍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入教时不过十五岁，承蒙教主看得起，授我乾坤大挪移心法，封我为光明左使。他们从那时起就不服我，阳教主失踪后便更不服我了。”忆起阳顶天，杨逍的眸中多了几分忧郁和伤怀。

纪晓芙抿了抿嘴，她不懂明教诸事，此刻也不知从何劝起，只好生硬的扯过话题道：“快到子时了。”

杨逍回过神，见纪晓芙颇为尴尬的垂下头，嘴角攀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心道她还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他行至牢前，单手覆上那条腕粗的锁链，如掰扯些极寻常的物什一般，轻轻一扯便将那铁链悄无声息的扯开。

见营帐外两道黑漆漆的影子透过月光射入帐中，杨逍顺手从地上抄起两颗碎石，往帐外随便一扔，那两道影子的主人连哼也未哼便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这二人就如此正大光明哥的走出营帐，凡是遇见了人，杨逍接连几下“弹指神通”便教来人有口难言。

正如杨逍所说，蒙古人营帐正西面堆了好几十个陶罐，陶罐的后头就是三四座小营帐。杨逍带着纪晓芙绕开巡逻的蒙古人，丢了两个陶罐到纪晓芙手中，纪晓芙正要恼骂，他急忙堵住她的嘴道：“嘘，抱好了。”

纪晓芙忽然觉得她是被杨逍带来做苦力的，两个灌满了火油的陶罐又重又不好拿，若是让杨逍自己抱着还真真是滑稽好笑。然当她在瞎想杨逍的同时，杨逍瞅着她的模样已经展露了笑颜。

“等我一会儿。”杨逍令纪晓芙好生藏住，白影一闪即刻就不见了踪影。

不过纪晓芙腹议他几句话的时间，已经落在她面前的杨逍着实是将她吓了一吓。她喘息了几口气，仔细打量着杨逍。同他离开时不差，只是他手里多了一副弓箭和一只只装了两支箭矢的箭囊。她刚想开口问他，哪料杨逍压根就没给她这个机会，道了句“抱紧”便扯着她的手飞离此处。

杨逍不急着去南面，反倒是择了一个西、南两面居中之地。他一袭白衣翩然立在一座营帐的圆顶上，左侧是火油陶罐，右侧是粮草马料。他让纪晓芙在营帐上站稳，手里不知何时拣了几块小石子儿，对着堆积成小山包的陶罐连弹数下。

第二十四章：十二连环阵

且闻“砰砰”数声，装着火油的陶罐应声而碎。杨逍嘴角微勾，自腰间掏出一支火折子将箭头裹着的油布点燃。见他挽弓满弦，一箭破空射去。带着火光的箭矢不偏不倚，正正好好落在那堆破碎的陶罐之中。触及火油，“轰”的一声，顷刻间火光冲天，几乎将西面营帐照得如白昼一般。

大营里，蒙古人“咿咿呀呀”的喊着“救火”，拎着水桶、水盆急忙忙跑向着了火的西营。本寂静无声的大营嘈杂非常，忙于救火的蒙古人哪还有人会注意高高的营帐顶上竟站着两罪魁祸首。

杨逍看了一会儿西营的救火，从纪晓芙怀里接过两只从西营带出的陶罐，在纪晓芙看来极重的陶罐却让他随手丢出了十数丈，稳稳当当的破碎在南面的粮仓中。他如法炮制，最后一支箭矢在夜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形，点亮了南营的灯火。

忙于救火的蒙古人见南面之火大骇，纷乱中也不知伤了多少自己的同伴。杨逍和纪晓芙高立在营帐之上，看得十分尽兴。

“该去见见乌鲁宓了。”杨逍勾唇一笑，牵起纪晓芙的手，凌空踩出几步“踏月寻香”，丝毫不管那些灰头土脸的蒙古人指着他们大喊“刺客”，迎着乌鲁宓的大帐便疾行而去。

自己营里发生那么大的事，乌鲁宓哪还耐得住性子？正要和十几个蒙古高手前呼后拥的出营查看，却硬生生让眼前的一抹白衣止住了去路。前前后后护着乌鲁宓的十几个蒙古高手齐刷刷亮出兵器，须臾便围成了一个圈，将杨逍、纪晓芙困在里头。

“是你们！”乌鲁宓大惊，他现在才开始后悔之前为何不杀了这两人，可惜为时已晚。

杨逍淡然的往前跨了一步，负手笑道：“我都说了，我是杀你的人。大将军自诩百战百胜，杨某却想大将军破了这个美名。”

他话音未落，乌鲁宓的双眸便已噙满了怒火，高大的身躯教杨逍这句云淡风轻的话气得直发抖：“上，给我杀了他！杀他者，本将军请皇上封官赐爵。”他一声令下，转身回到大帐门口，冷眼旁观。

仔细瞧去，围着杨逍、纪晓芙的是十二人，他们个个赤胸裸背，手中擎的武器也各不相同。得乌鲁宓之令，这十二人极快的转化为两个小圈。头一个圈皆是手持短兵器之人，他们有的使弯刀，有的使匕首，也有的使短刺。后一个圈则是使长兵器之人，木棍、长矛、大刀皆为补短兵器之不足。

杨逍、纪晓芙背靠背，警惕的聆听着每一个动静。使短兵器的六人齐喝一声，同时挥出手中兵器。他们分三人攻一人，这三人又分上中下三处进攻，令阵中人疲于接招而致三处不能兼顾，如此外圈使长兵器的人便可轻松寻到阵中人的弱点，一击制胜。

这阵法于杨逍而言倒是好破，可纪晓芙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厉害的打法，手忙脚乱中难免磕磕碰碰，若非杨逍出手在她腰间一扯，她早被外圈的蒙古人刺穿了手臂。

看着手足无措的纪晓芙，杨逍轻叹一声，道：“这是十二连环阵，是蒙古十大杀阵之一，只可迎势而上不可图避。”

纪晓芙将他所言记在脑中，再出手时掌风犀利，避开刺向腰间一记匕首的同时，手头已经掠上了那匕首的主人。只是她到底内力不够，速度慢了几分便让另一人的短刺划向她脖子。纪晓芙仰身蹬地，一脚踩在第三人挥来的弯刀上，飞身欲出这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