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1 / 1)

所以最好的结果是他替阿勒坦解了毒,而阿勒坦也接纳了他的献策,最后两国能平息战争,共谋发展之道。

苏彦怀揣着美好构想打开殿门,走廊里两排孔武有力的守卫齐刷刷转头望向他,其中一人带头行了个礼,用极为生硬的汉话说道:“出去不行,要等,等圣汗。可敦,什么事?”

“……没事,开门透口气。”苏彦面无表情地又把殿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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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衔西山,阿勒坦带了一支百余人的迎亲队伍,从城西五十里外的宫帐出发前往王宫。

迎亲之礼十分隆重,但他并未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盛装,而是一袭鲜明轻便的袍服,头戴金锦暖帽,身穿日月龙凤图样的辫线袄。辫线袄是在百褶长袍的基础上,以彩帛捻成辫线一圈圈缠绕、缝缀在腰间,足有尺宽,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身线条,在马背上动作时尤其显得腰围紧束,彩艳好看。

一路上许多民众夹道旁观,远远见到迎亲队伍的影子,便开始欢呼雀跃,往道路中间抛洒干花与彩帛碎片。

沈柒混在人群中,周围另有二十来个便服的血瞳刺客,各自见缝插针。算算路程与时间差不多了,他示意旁边一个手下释放信号。

那名血瞳便从怀中掏出一支小巧的烟火弹,点燃后带着哨音升空,炸出小团红色光芒。

声音不太大,却把围观的北漠百姓吓一跳,转眼就有来自副城的汉人移民叫起来:“是烟花啊!”“哪个放的?怎么放一个就没了,忒小气!”“我家也存了好几个,干脆一并拿出来放了。”

那名血瞳放完信号,见沈柒毫无反应,忍不住低声问了句:“大人,不动手?”

沈柒漠然道:“不。”

不动手,放火为号做什么?那人满心不解,但毕竟平日训练有素,便不再多问。

王帐亲卫队有些紧张,阿勒坦看了看夜空,笑道:“是汉人的小玩意儿,凑热闹用的,不必介意。”

斡丹想了想,驱马上前劝道:“阿勒坦,路旁的人太多了,要不我还是传令下去,把刁帽子取消了罢?”

“不必,既然是贯有的迎亲传统,习俗不可废,就让他们来抢。”阿勒坦倾身子在斡丹耳边交代了几句,斡丹连连点头。

远在城内王宫附近的荆红追一见到红光升空,便认出这是锦衣卫专用的、带特殊声响的烟花,想起沈柒先前交代过的“一见信号,便说明我已在中途对阿勒坦动手。你趁机潜入王宫去救清河,速度要快,我人手不多,拖不了太久。”

荆红追照计划行事,当即翻墙进了王宫,鬼魅般的身形穿梭在亭台楼阁之间,向内宫的寝殿靠近。

发现寝殿外围戒备森严后,为了不惊动守卫,他绕行一圈,终于在临河位置发现高处的窗户,便施展轻功纵越攀爬,很快就勾住窗台,撬开窗户轻巧地翻了进去。

苏彦把满殿凑热闹的侍女赶了出去,掏出怀中的羊皮卷泄气地丢回桌面,其时正抱了杯奶茶,坐在地毯上发呆顺道一提,就是那块阿勒坦不远万里从波斯订购的世界树羊毛地毯,作为新婚礼物之一铺设在寝宫里。

苏彦本来挺喜欢这地毯,但一想到曾被阿勒坦直接压在地毯上想要这样那样现在对方倔起来,他就算同意了这样那样,对方也豁出命来不干顿时又要愁死了。

他从怀中掏出那枚裹着毒粉的蜡丸,琢磨着该怎么用它来劝阿勒坦:你看,多少人在暗中打北漠之主的主意,要么想暗杀,要么想利用。若是少了你这个坐镇场子的大能,就算立下储君,也难保他小命不耽误在下一轮阴谋中,到时北漠真的要大乱了。

所以当窗户开关时发出微响,苏彦下意识地转头,惊见一个持剑的灰衣蒙面人兀然出现,蒙面巾上方双目如寒星,一股凛冽剑意扑面而来时,吓得手指一松,蜡丸“咚”一声掉进奶茶里。

荆红追于风雪荒漠奔波旬月,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自家大人,却惊见对方受了髡刑,一头及腰青丝变成了不伦不类的短发,不禁心神震动,剑气泄出。

紧接着又见苏大人脸色苍白,将指间那颗一看就像毒药的蜡丸丢进杯里打算服毒,荆红追吓得心跳骤停,失声叫道:“别喝千万别!把杯子给我……”

苏彦手握奶茶杯僵住了,眼见这灰衣蒙面人朝自己步步逼近,周身萦绕的剑意逼得他毛孔竖起。在对方把手伸到他面前时,他终于从魇住一样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双腿蹭着地毯连连后退,朝着殿门外大喝一声:“来”

荆红追错愕之下反应极快,在第二个“人”字尚未出口前,便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苏彦的嘴,另一只手拉下蒙面巾,啼笑皆非:“大人莫慌,是我。”心里只觉得古怪,以前自己包成个粽子样,大人都能一眼认出他来,如今怎么仿佛像面对陌生人一般。

苏彦被捂得唔唔有声,手里紧紧抱着奶茶杯以免打翻在价值万金的地毯上。他瞪着眼前这位“是我”,努力辨认:好像的确有点似曾相似的感觉,也许是受了原主记忆的影响……所以这人与原主“苏大人”相识?是下属?朋友?还是伪装成朋友的敌人?

荆红追松开手掌,在苏彦面前半跪下来,露出疑惑又痛心的眼神:“大人这是怎么了?莫非受了什么大刺激……”他在种种不堪的猜测中燃起怒火,强忍着杀机,咬牙道,“是不是阿勒坦?!他绞了大人的头发,又把你折磨成这样!”

苏彦立刻摇头,试探地问:“你……来杀阿勒坦?你是夜不收的后手?还是鹤先生怀疑阿勒坦并不会与弈者合作,所以打算杀了他,再去操纵年幼的继任者?”

荆红追觉得哪里不对劲。说话的腔调也好、内容也好,的的确确是苏大人的一脉风格,但看他的眼神却浑然陌生,带着明显的戒备,甚至是隐藏的一丝敌意。

“大人……”他又惊又痛地望着苏彦,怀疑对方因为受激过度导致有些神志不清,心里内疚到了极点,“是属下来得太迟,害大人受苦……”

苏彦有几分相信这人是原主的下属了,于是渐渐放松下来,斟酌后说道:“不必自责,我这不活得好好的?是阿勒坦在战场上救了我。头发也是我自己剃的,因为当时撞伤了脑袋,血糊糊的黏着难受,也不利于伤口治疗。”

荆红追心疼得要命,把苏彦的脑袋轻轻掰过来,拨开发根查看已经愈合的伤口。双手又上下摸索,检查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处。

无论是两人之间毫无避讳的距离,还是对方极亲密的举动,都透出一股“绝不是上司与下属这么简单”的诡异气息。苏彦脑子里有些懵圈,心想:难道偷火镰的那个并非原主的姘头,这个才是?

在荆红追的手摸到他的腿间时,苏彦下意识地夹住双腿,尴尬万分地说:“大哥,过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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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帽子是北漠迎亲的习俗之一。在迎亲路上,来娶亲的和去送亲的,两拨人纵马奔驰,互相追逐,都想争先抵达成为优胜一方。为了阻挠新郎,这些送亲者会想方设法去抢新郎的帽子,或用马鞭挑到地上,迫使新郎下马去捡,以影响他的行速。而新郎的接亲队伍则互相掩护,百般阻止对方抢走帽子,一路上双方追赶嬉戏,十分热闹。

阿勒坦没下令取消这个习俗,于是队伍行到路程的大半,刁帽子的人来了。不是几个、十几个,而是乌泱泱一群骑兵,边呼喝嬉笑着,边朝着圣汗的迎亲队奔驰而来,来回几下直接把队伍冲散了。

这些人既是奔着阿勒坦头上那顶系了貂尾的金锦暖帽来的,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仗着马术精湛,立在马镫上侧身来抢的;有手持马鞭,伸长了胳膊来拨的;有用小布包作为箭镞的弓箭来射的……简直无孔不入。

阿勒坦大笑道:“谁能近我身三尺之内!”

斡丹为首的护卫队当即也应对起来,纷纷紧追着阿勒坦,驱马去挤开上前刁帽子的骑兵们,更有甚者,在双方错身时故意用力推搡,想把对方推下马背去。

笑闹得越厉害,意味着婚礼越是受人欢迎。眼见双方从赛马抢帽子,发展到彼此肢体对抗,隐隐带了点火药味,阿勒坦没有喝止,而是策马纵情狂奔,似乎想甩开两边人群,抢先抵达王城。

“阿勒坦”斡丹叫道,“等等我们!”

刁帽子的骑兵们有意无意地,将迎亲队伍分隔成了几个小块,一味以马术往来纠缠,不放他们走脱。斡丹有点急了,但毕竟是婚俗,这些来刁帽子的按理都是各部首领麾下的亲兵卫队们,不好在喜庆日子与他们真个翻脸,以免好好的婚礼弄得难堪。

阿勒坦一骑当先,逐渐远离了队伍。这时四下又飞驰过来好些精骑,靠近后,其中右侧一人在马背上抖出长绳套索,朝阿勒坦头顶抛去。

套索临头时,阿勒坦伸手稳稳地抓住,朝右侧那人似笑非笑地大声道:“准头可以,力道弱了。”

与此同时,左侧的一人也抛出了长绳套索,阿勒坦同样伸出另一只手抓住。

此刻他仅以双腿控马,却稳如平地。

左右两名骑兵突然抖动长绳,一圈圈缠住阿勒坦的手腕,而后方几名骑兵趁他双手被锁,同时出手甩出长绳,准头惊人地打掉了他的帽子不说,套索更是直接勒住他的脖颈,猛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