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挨了，呜呜皇爷饶了我吧……”

半晌听不到回答，抬眸偷偷看了眼皇爷的神色，皇爷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目光居高临下地萦绕着他，带着浓厚的压迫感与威视。

青年抹了把眼泪，哽咽道，“你要是还生气就继续罚我吧，罚完这事便当揭过了。”

“只有这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会犯了。”青年磕磕巴巴地强调，明明是怕痛的，却也心甘情愿被管教被训诫。

便是恃宠而骄又如何，他周知璟恃爱行凶又如何？他就是这般卑鄙无耻的奸佞啊，他认了。他要疼死了，他怕极了挨打，可他更怕皇爷嫌弃他。

眼泪哗哗往下落，眼睛被泪水糊得难受，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是讨好般抬高双丘，向他的主君他的挚爱献祭自己的自尊。

只听得一声叹息，他被拥入温暖的怀抱。

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半蹲在地上，将他挨了罚受了委屈的心爱之人拥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哄。

这个怀抱是天地间最温暖的所在，是周知璟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关键时期将他从复仇的地狱拉回人间。那一日在诏狱，他被杀父仇人刺激地晕了头，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便血洗诏狱，嗜血的冲动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他想要将陈儒林的妻儿一个个弄死，他想要让对方也尝尝他曾经的痛。

是皇爷让他清醒过来，让他想起还有人在等他回家，他最终只宰了陈儒林。这些阴暗的念头，他只能深埋于心底，包括陈儒林的死因，诚然如皇爷所说，他是利用皇爷对他的宠爱，他也相信皇爷会和以前一样又一次护住他，可他不敢让皇爷看到那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周知璟，他是个怯懦的小人。

皇爷拿帕子沾了水替他擦干眼泪，给他破皮的身后敷上药，扶着他在榻上跪好。周知璟挨了顿狠打，屁股被打烂了，里面被鞭子扫过的地方也是针刺般疼痛，原以为罚完了，没想到还要罚跪，不高兴的情绪明晃晃写在脸上。

皇爷无奈道，“打你打屈了？你那点手段在朕面前还不够看的，是畏罪自裁还是挟私报复，你心里清楚。”

周知璟心说你心里清楚还一次次逼问我，分明就是为难我，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那老东西也是畏罪自裁！

青年心里不服，只当没听见，被皇爷一巴掌扇臀腿上，心中愈发委屈恼怒，别过头道，“证据确凿，臣从他府中搜出白银十万，他眼见事情败露求个全尸，这又岂能怪臣？臣为皇爷铲除奸佞充实国库，皇爷该赏臣才是。”

不愧是锦衣卫镇抚使，明明挨了狠罚狼狈不已，气场没有丝毫减弱，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没理也能强词夺理。

皇爷冷笑，将人拽过来往臀腿处盖巴掌，周知璟一边躲一边辩驳，皇爷呵斥道，“跪好。”

“永远都学不会听话是吧？”皇爷的声音里透着些冷意。

周知璟垂下头认错，“臣再也不敢了。”那跪着的背影分明在说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么做。

皇爷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仰望着他，青年的眼里满是不服，像一只倔强的小兽不服输地瞪着他。皇爷松开手，手指揉过他的唇，将原本红润的唇揉成艳红，为青年本就白皙的脸颊添了几分艳丽，手指顺着嘴唇往上，划过高挺的鼻梁，遮住他的眼，掩盖住那双眼里不屈燃烧的火焰。

“罢了。”今日怕是从他嘴里套不出实话了。

“朕只是怕有朝一日护不住你。”

眼前被遮住，什么也看不见，触感便明显起来，他的眼睫毛舔（分隔）舐着对方的手指，炙热的温度通过那双手传过来，冷不防听到这一声带着宠溺的叹息，蕴含着无尽爱意与疼宠，就像是无奈之下长辈对晚辈的妥协。周知璟心突然就软了，所有的坚持与对峙松懈，似乎毫无意义，愧疚涌上来，他低声道，“护不住就弃了吧，臣不怨皇爷。”

低哑嗓音里的颓废藏都藏不住，还是打轻了，不然怎么能说出这么气人的话。

皇爷将周知璟摁在怀里，朝着腿根狠抽了几下，“朕不是前朝的永乾帝，朕曾经在马背上打过天下，也曾在六部领了官职历练，朕不会妥协。”

“只有懦弱的帝王才会受制于人，朕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前朝永乾帝有一男妃，永乾帝甚宠之，后民间打着“诛妖妃，清君侧”的旗号叛乱，永乾帝万分不舍却也只能在朝臣的建议下将该男妃杖责流放。

古往今来，民间起义者讲究师出有名，这名无外乎清君侧，于是天子身边那些无辜的人便成了幌子，更有甚者将朝代的灭亡加之于后宫那些柔弱女子身上，可区区一个后宫弱女子真的能左右朝政影响天下局势吗？

周知璟比谁都明白这些，他并非是赌气，他只是想倘若有这一天，他愿意牺牲一人以保天下太平。面前的这个人却告诉他，他不会牺牲他，他会护着他，哪怕护不住也要护。

“皇爷……”

周知璟几度哽咽，他任性妄为时想过皇爷会护着他，仗着有皇爷的宠爱大不了受些皮肉之痛，却从未想过他的行为会置两人于什么样的境地，他很少为自己考虑过。

“只有这一次，以后不会了。”这一句是真心的，没有丝毫的讨巧。

他仰着头，小心翼翼地吻住皇爷的唇，以他自己的方式哄着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

咱们小周大人真的好星湖啊，皇爷温柔腹黑，技术也好！换成别的攻，就凭小周满嘴谎话还这么犟，高低得吊起来抽绑起来打！都得抽肿！

锦衣卫第九十一章 嬉闹

奏折扔在周知璟面前，周知璟看完，脸色都变了。

“师父竟然为我做了这么多……”

周知璟眼角发红，奏折上赫然是陈儒林的罪证，有他在江南做知府时贪墨修河款的账簿，有他勾结睿王的信件，还有此次他涉及盗卖官粮的罪证，无论哪一条都足够将陈儒林送上断头台。

可周知璟沉不住气，以私刑结束了他的性命。

“当初朕不让你插手湖州一案，便是怕你沉不住气。”

“湖州一案也有陈儒林的手笔？”

皇爷点点头，“你这么说也对，湖州知府、陈儒林都是睿王党羽，朕既怕你打草惊蛇，又怕你陷入险境。”

“如今睿王已除，陈儒林只如那瓮中鳖，是迟早的事。”

皇爷倒了杯茶递给他，两人面对面跪坐着，中间是一小桌案，上面摆着一壶清茶，两盘精致点心，皇爷一身黄色龙袍，沉稳贵气，周知璟衣衫不整，中裤挂在膝弯，中衣下摆浅浅遮住臀部上方，露出一点青紫高肿的臀腿。

这情形比罚跪还要羞人，周知璟无心品茶，皇爷拿起块桂花糕递到他唇边，周知璟看了眼皇爷神色，不情不愿咬了口。

“朕将状元府赐给你，是希望你心底留有一片净土，不忘当初的抱负。”

周知璟一滞，他从不知皇爷的苦心。

“皇爷今日罢朝……”

“不错，畏罪自裁也就只能哄哄三岁小娃娃，连言官都不会信，又岂能瞒得住朕？可惜你信不过朕。”

“皇爷，我不是……”周知璟哽咽，他想说他没有信不过皇爷，他只是不想让皇爷觉得他是个冷血无情草菅人命的小人。可惜他错了。

皇爷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多，哪怕皇爷没有挑明复仇之事，所说却处处围绕这件事，他以为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行，却不知背后一直有人默默陪伴。皇爷甚至怕他被言官弹劾，闹得收不了场，特意装病罢朝。师父为了他默默收集证据，这些证据显然也不是一两日能够收集齐全的。